闰六月初七。
天刚寅时,刘志就被叫起了床,由内庭过来的几名宫婢伺候着沐浴熏香更衣。
只不过所换的却是丧服,着白单衣,头带白绩。
大将军梁冀亲自持节来迎,这种荣耀是权力的象征,他一力拥戴刘志,为的不就是权倾天下么。
分别在即,刘志郑重下拜,郾夫人含泪受了他的礼,目送儿子出门。
该叮嘱的,昨日都已经说过了,此时母子俩相对默默无言,刘志心中无比沉重,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
“请皇太子上车。”
梁冀弯腰行礼,看起来似乎很恭敬,眼睛却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有劳大将军了。”
说实在的,刘志有些发怵,这位大将军个子并不高大魁梧,浓眉豹眼,看人的时候凶光毕露。
想起他的那些个“丰功伟绩”,刘志很怂地笑脸相迎,算了,他只是个小混混出身,什么骨气志气之类的,跟他有啥关系。
只要能活的好,大不了他就拿出当初跪舔老大的功夫来,把他的毛捋顺了,也就不会再为难他了。
门口停着一辆玉青盖车,这是皇太子专用车乘,这是刘志第一次,当然也是平生仅有的一次乘坐。
车马粼粼,朝着未知的清晨驶去,回首,母亲依然站在门边,纤瘦的身影孱弱不堪。
他心中一片茫然,穿越成皇帝,听起来似乎人生开了挂,可他其实毫无优势,既没有过人的学识,也没有惊人的本领。
甚至他觉得,自己比已经挂了的那个刘志更不如,起码他还从小饱读诗书,受到过严格的教育。
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外有大将军把持朝政,他……纯粹就是个摆设。
青盖车长驱直入禁中,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进了南宫,停在了崇德殿前。
“恭请皇太子。”
大将军梁冀响亮的声音终于惊醒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来,一直跟随在车侧的州辅立即小声的提醒。
刘志整了整衣裳,打起精神下了马车,按照之前州辅安排的,要先去为小皇帝刘绩哭灵。
说起来他与刘绩还是叔侄关系,他是叔,刘绩是侄子,可笑现在他。叔叔辈的还得去给他举哀。
不过,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开父母,还死得不明不白的。
这死了都六七天了,今日才移灵,大热的天……应该有冰棺吧?
灵柩安置于正殿的两楹之间,殿内熏着香,并没有闻到任何异味,刘志这才放了心。
接下来,便是他以皇太子的身份,带领文武百官哭灵,当然,前面还有太后,他排老二。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刘志相信在座的没人为刘绩真心流一滴眼泪,真正伤心的那个女人,在渤海王府中。
一套过场走完,他像个机器人一般,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去换吉服。
他历史知识不多,只觉得这套礼服与以前电视里常见的明黄龙袍完全不同。
深黑色上衣、朱红色下裳,上下都绘有龙凤形章纹,
绘有飞龙的佩绶,朱红色翘头鞋子。
头戴黑色的冠冕,系着朱红的带子,前后垂着十二排旒珠,压在头上沉甸甸的,感觉脖子都已经僵了。
刘志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