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寨西南两百多里外,有一条并不算太出名的河——唐河。弯弯曲曲的唐河平静的流淌了不知多少年,用她那无尽的甘甜滋润着两岸的土地和山川,并义无返顾的向着汉水和长江奔去,最终融入大海那宽阔的胸怀。
唐河有很多支流,大多都是一些小河,只有那么五六条大一点的支流,其中的一条从唐河的右岸汇入唐河,这条小河就象是其它的唐河支流一样没有名字,当地的百姓就叫它“小河”,在两条河交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三角洲,洲上长满了猪草,每到季节,两岸的百姓就会跑到洲上,挥舞着镰刀打猪草,因此这个三角洲有了个形象的名字——打草滩。
打草滩的地势有些奇怪,它比河两岸的地势都要高一些,本是躲洪水的好地方,但每到夏天,只要一下雨,这里就经常电闪雷鸣,常把一些在滩上吃草来不及躲避的牲畜打死,因此百姓视其为畏途,虽迫于生活不得不来此打猪草,但却没人敢在这里居住。不仅如此,附近的百姓还传说此地是雷公电母的家,因此集资在滩上修了一座雷公庙,逢年过节都要派人来祭祀,久而久之,这里的名气越来越响,豫南一带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这里有个打草滩,滩上有个雷公庙。
鼎盛时期,雷公庙里几乎是香火不绝,每日都有请神还愿的善男信女,他们自然是免不了送些香火钱,一个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庙,竟成为了香饽饽,附近的三个村庄为了这个“香饽饽”曾多次械斗,不知打了多少代,不知死了多少人。后来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打怕了,三个村庄终于不打了,他们坐在一起,共同推举出了三位庙祝,每村一位,共同掌管庙产和收入。
“想当年,每到祭祀的时候,那一盘一盘的猪肉,一锅一锅的细面窝头,就摆在庙前的空地上,把那些小孩子馋的口水直流,围着桌子转,都想伸手去抓一块肉、一个窝头,可是那庙祝就站在桌子旁,手里拿着个细竹竿,谁伸手就打谁,一点也不客气,当年我也挨了几下呢!”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农正坐在村头向几个年轻后生絮叨着。
听着这些话,年轻后生们都匝着嘴,口中的唾液多了起来,纷纷催促老农继续。
老农眯着眼睛,回想着幼年时的光阴,缓缓说道:“那肉真香啊!咬到嘴里直冒油,那油顺着嘴角往下流,一直流到衣服上,结果回去少不了一顿打,娘手里的扫帚把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个几下听见哭声也就不打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睛已有些红了,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最后一次吃肉是十年前了,那肉也不好吃,是一头瘟猪的肉,有一股怪味。没办法呀,进香的人越来越少了,钱也就跟着少了,从那以后,村里就没有举行过祭祀了,庙祝也都回家了。哎,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肉呢?”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虽然他的年纪大了,但耳朵还好使,甚至比一些年轻人的耳朵还尖。他边听边说:“好象有人骑着马在跑,人还不少呢!”说完他站了起来,望着村子的西边。
在天地交界的地方,一团尘土滚滚而来,转眼间便奔到了村口,并减慢了速度,此时村民们才看清楚来人。
数百名身穿盔甲、腰挂大刀的骑兵护送着一架装饰着珠宝的黄色马车缓缓进村,为首一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看见村口的村民,立即跳下马来,向不知所措的村民拱手道:“这位老伯,请问这里离那打草滩还有多远?”
这个村子比较偏僻,除了那些香客来进香之外,很少有官府的人来,村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幸亏那老农年轻时见过县官,依稀还记得些礼节,他带头跪下,说道:“回军爷的话,这里离那打草滩不远,过了河便是。”
那汉子正要扶起老农,忽然听到马车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李过,给这几个懂规矩的百姓打赏,朕喜欢懂规矩的百姓!”
那名叫李过的汉子转身跪倒,说道:“臣遵旨!”说完起身从马鞍上的一个褡裢里取出一串铜钱,交给那老农,并问道:“老伯,请问这打草滩上有座雷公庙吗?”
老农看着手里的铜钱,颤巍巍的说道:“有,有雷公庙,就在打草滩的正中间。”
汉子接着问道:“那雷公庙的神仙灵验吗?”说完便回头望向一名骑马立在马车旁边的中年文士。
老农回答道:“灵验!灵验着呐!想当年这附近好几百里地的人都来进香呢!都说这雷公灵验,是爱护百姓的好神仙呐!”
汉子还要再问,却被一阵马车中的声音打断了:“李过!你怎么像你的婶娘一样呢?罗罗嗦嗦的,问东问西。还有,你不能这样质疑神仙,当心神仙罚你!哎,朕真不应该让你一起来的,都是你婶娘害的!好了,快上马!咱们快走!对了,丞相啊,你说雷公会不会因此而发怒呢?”
那文士笑眯眯的看着汉子上马,说道:“皇上放心,雷公是不会和凡人一般见识的,况且您是真命天子,连那雷公恐怕也要听您的!”马车中的人听完这句话哈哈大笑。
老农望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的震惊难以述说。“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朕、臣的,难道马车中坐的是皇帝?常听戏里说皇帝微服出巡的事,难道是大明的皇帝微服出巡?难道是来雷公庙进香?对了!刚才那读书人分明喊了声‘皇上’!哎呀!没错,就是皇帝!想不到我还能见到皇帝,啊,不,应该说是听到皇帝的声音!”想到这里,老农只觉得自己混身都飘了起来,他尽情享受着这种奇异的感觉,但很快他就飘得人世不醒了。
马车上坐的正是大顺皇帝李自成,他是在牛金星和侄儿李过的陪同下前来进香的。
那天牛金星按照林清华的吩咐回到了李自成的大营,李自成一见牛金星,立即大怒,马上令亲兵将牛金星拖下去砍了,但牛金星抱着李自成的小腿哭诉道:“皇上请容臣细禀,待臣说完,皇上再杀臣也不迟!”
李自成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朕讲来,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牛金星摸干眼泪,添油加醋的把林清华在他耳边说的话讲了出来:“大军出武关后,臣一直跟在皇上之后,寻思破敌之策。一天傍晚,臣正坐在马车之中,忽然听到外边一声一异响,正想探出头去看看,却不料进来两个亲兵,他们用刀胁持了臣,威胁臣把马车赶到密林之中。原来是因为他们几个见大顺军连日失利,便想脱离大军而去,又怕大军追赶,因此将臣胁持。待大军走得远了,他们竟丧心病狂的杀害了臣的家眷,且欲将臣一起谋害。臣见死期已到,只得闭目待死,就在他们的刀碰到臣的脖子时,臣又听到一声异响,接着臣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臣醒后,臣发现臣正躺在一间大屋子里,臣摸了摸脖子,却并无异样,正疑惑时,屋子里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面膛黝黑,女的肌肤胜雪。他们见臣醒来,就高兴的说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那这真命天子的江山就丢不了!’
大概是看见臣迷惑不解,那男的说:‘我们不是凡人,我们是天上的神仙,我是雷公,她是电母,我们奉了天帝的命令来搭救你。’
臣当然是不信的,于是那两人就施出了仙法,顿时屋子中五彩斑斓,两人身上发出的白光晃得臣睁不开眼。臣当时就傻眼了,楞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知道是碰见了神仙,于是臣立刻跪倒,不敢仰视。
神仙将臣扶起,叫臣不要多礼。臣向神仙询问为何要救臣,那雷公道:‘救你是因,而不是果。你辅佐的闯王本是天庭的紫薇星,后来天帝见人间豺狼当道,民不聊生,因而特派紫薇星下凡拯救黎民,本来一切顺利,但那魔界却先行一步,派了天魔星下凡与紫薇星争天下,那天魔星就是那多尔衮了。天魔星本领虽高,但还不是紫薇星的对手,不过他却从魔界带来一件宝物,那宝物名为‘蛊惑鹣’,专门蛊惑人心,使紫薇星部下人心惶惶,因此紫薇星就打不过那天魔星了!’
臣听到这里,忙问有何对策,雷公答道:‘天帝正是派我等来助紫薇星,令我将一件宝物交与紫薇星,此宝名曰‘震天碣’,专门克制那‘蛊惑鹣’。只是此物是天界之物,若是凡人摸了就会失去法力,而若是紫薇星见到神仙就会变回原形,重回天界,所以我们才会来救你,让你传话给紫薇星,命他务必于十日之内赶到那打草滩,从滩上的雷神庙中取出那‘震天碣’,然后就可轻易击败那天魔星。’
两位神仙说完这话后,还一人给了我一个小法器,让我拿来交与皇上,免得皇上疑心臣说谎。臣刚把法器收好,两位神仙就施法,把臣送回到这里。”
牛金星说完这些话后,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两件物事交与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那两个不知名的物事,仔细看了起来。两物均为管状,一大一小,小的似是黄铜所制,笔管粗细,长约一寸,只有一头开口,一头用铜封上,而那开口的一头却由一团棉花堵住,里面似装得有东西;大的比小的粗两倍多,长约两寸半,下部小半似是铜制,而上部却是红色的管子,非皮非纸,不知到底是何物所制,其也是一头开口,一头密封,开口的一头用棉花堵住。李自成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
牛金星道:“那小的是电母的法器,那大的是雷公的法器,二位神仙曾教臣用过,待臣给皇上演示一下。”
李自成将两个物事交给牛金星,说道:“你可不要骗朕,若是敢骗朕,朕将你千刀万剐!”
牛金星忙说道:“微臣不敢,微臣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让雷公电母劈死我!”
牛金星叫士兵抬来一条长凳,摆在院子中,按照那两个物事的大小在凳子上各打了个眼儿,然后将两物开口朝下插进眼儿里。牛金星一手拿着一个大铁钉,一手拿着一个钉锤,把铁钉顶在“小法器”底部的中间,然后用钉锤照着铁钉打去。
“砰”的一声脆响,“小法器”向下喷出一股青烟,并向上飞起,重重打在牛金星的脑门上。牛金星被打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摸着疼痛的脑门,心里暗暗咒骂着林清华,怪他没有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