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瘌痢猪”懒洋洋的站在顺天府的衙门口,他向着那黑漆漆的街道上望了一眼,却见到那离衙门不远的最后一间还亮着灯的民居中的灯光也熄灭了。他伸了懒腰,口中说道:“妈的!那儿住的小娘皮一定是钻到他男人被窝里去了!这么早就睡了,还真是他妈的淫荡!”
他转过身子,望了望那两个站在门口的衙役,说道:“喂!你们别这么垮着脸好不好?我说你们怎么就象死人一样呢?给你们当师傅,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两个衙役是前些天才被召到衙门里的,据说都是顺天府一个钱粮师爷的亲戚。自从城外的大军将南京城围上以后,整个南京城乱了套,抢钱的,抢粮的,甚至还有抢女人的,简直是无法无天。为了弹压这些不法之徒,城内各衙门的衙役都被抽光了,就这人还不够,所以才又新招募了一批,但这些新招募的衙役根本就是外行,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一带一,或一带二的方式,由老衙役带着他们。
“瘌痢猪”非常不喜欢自己的这两个徒弟,因为他们都是师爷的亲戚,而师爷又是顺天府老爷的亲信,所以他根本就不敢从这两个衙役身上榨出什么油水来,而且他们跟在身边,就来连自己向百姓敲诈都有些不大方便,因为按照见者有份儿的衙门老规矩,自己千心万苦弄来的钱必须分这两人一半,对于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儿,他是不会去主动干的,况且现在的百姓越来越刁蛮了,动不动就要打官差,实在是危险的很。
“瘌痢猪”越想越气,他吐了口吐沫,心中骂道:“好你个卢德,竟敢坏老子好事,你小子算老几啊?不就是东厂的爪牙吗?我呸!你小子肯做好人?老子才不信呢!你小子肯定是看上那几个小娘皮了,要不然干嘛那么在意她们?”他无处发泄怒气,于是只好将怒气出在那两个徒弟身上,他走上前去,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耳光,呵斥道:“站要有个站像!看看你们,哪儿是什么差役,简直是两个青皮!都给老子站直喽!”
两人被他这么一骂,立刻将头抬起,眼睛茫然的望着前方,身子则站的更直了,就差把脚后跟抬起来了。“瘌痢猪”见到他们这个样子,更是生气,他正欲再次呵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却看见一群手持刀剑、身着家丁服色、但外面却套着盔甲的人奔向这里,看样子来者不善。
那些人奔到了门口,却不再向前奔了,都围在台阶下,虎视耽耽的盯着“瘌痢猪”,直盯得他浑身哆嗦。
“瘌痢猪”毕竟吃了近十年公门饭,反应不是一般的快,他立刻缩身于两个徒弟身后,将徒弟推前几步,望着来人,问道:“来者何人?半夜三更的,竟敢手持利刃闯进顺天府!置王法与何地?”
那群人中为首一人说道:“我们是奉令前来,将那些逆贼家眷全数提往城头,全部依法处死!”
“瘌痢猪”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有些发抖,但他随即想起自己是衙役,而且身后的顺天府院子里还有近百名衙役,于是便壮了胆子问道:“奉……奉谁的令?”
那为首之人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潞王的手令!”
“瘌痢猪”有些困惑,虽然中午时卢德就接到上面的命令,要他们将人犯清点一下,准备晚上移往它处,但从眼前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来看,他们显然并非是潞王的亲兵,只不过他们衣服外披挂的盔甲确实是禁卫军的,正当他犹豫是否放这些人进院子时,那人却呵斥道:“哚!你们还不赶快让开?莫非想抗令不成?”
“瘌痢猪”一个激灵,正想让开一条道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先把手令拿出来,让我仔细看看。”
“瘌痢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人是谁,因为除了卢德之外,没人敢用这么大的口气对一群身穿盔甲的人说话。
卢德推开“瘌痢猪”,走上几步,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奉了潞王手令,但我怎么觉得你们象是假冒的呢?若你们真的是官差,为何却不穿官差服色?”
那为首之人显然怒了,他正欲拔刀与卢德火并,却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哟!这不是卢卫长吗?怎么?这么晚了,你居然还没睡啊?”
卢德借着门口的两个白纱灯笼,仔细向那说话的人看,但直到那人走到身边,他才认出那来人。
卢德有些诧异,说道:“小高公公?您怎么来了?”
小高太监笑嘻嘻的说道:“咱家吃的是皇家的饭,自然要为皇家效力。潞王命咱家前来提人,怎么?卢卫长难道不让我们进吗?”
卢德道:“实在对不住,公事公办,若想提人,就请公公拿出手令。”
小高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卢德,道:“好好看看吧,假不了!”
卢德见那纸上果然写着提人的命令,而且印鉴一应俱全,不象是假冒的。正当他寻思怎么拖住这些人时,那小高太监却不耐烦了,他向身边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走上前去,一把推开卢德,领着众人冲进了院子。
小高太监望着那些人的背影,向着卢德笑道:“卢卫长,你可真是尽职呢!咱家一定会向上头禀报的!”他并未随着手下一起冲进去,而是命一名随行小太监跪在,并俯下身子,随后就坐在那小太监背上,等候手下人出来。
不多时,院子里已是一片喧闹,哭声喊声漫骂声响成一片,卢德心中焦急万分,他向着街道的尽头望去,心中寻思:“为何他们还没到?”
卢德走进门,见那些人已经将众多犯人拴在一根绳子上,就等着往外拉了。
一阵马蹄声从门外传来,卢德心中一动,急忙跑出去,却见又有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向这里冲来,为首一人骑着马,却正是那倪光兴。
卢德迎上前去,抱拳道:“倪将军这么晚来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倪光兴跳下马来,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小高太监,说道:“小高公公也在这里?”他不待小高太监回话,转头对卢德说道:“我奉潞王手令,前来提人犯。潞王命我将人犯全部押往皇宫之中,这是手令。”他说着便将手令递给卢德。
卢德顿时愣在那里,他拿着那张纸,说道:“这个……这个……为何潞王会下两道命令?”他正想询问身边的小高太监,却不料那小高太监转身便奔进顺天府,边跑边喊:“来人呐!有人想谋害咱家了!快来救命啊!”
就在卢德和倪光兴愣在那里的片刻工夫,那小高太监带来的手下就冲出了院子,与那倪光兴的人马对峙起来。
倪光兴眉毛一挑,说道:“莫非你们想造反?”他将手一挥,他的手下兵丁立刻抽出兵刃,逼上几步。
小高太监做贼心虚,他见事不可为,便想趁乱逃走,于是他尖叫道:“还愣什么?给咱家把这些反贼都杀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倪光兴的一名手下兵丁被一支弩箭射穿了咽喉,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卢德眼疾手快,趁着门还未被“瘌痢猪”完全关上,一个箭步跨过去,缩回了门里。他见院子里还有十几名小高太监的人,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遂奔进后院,召集二十名东厂卫士,手持刀剑,冲回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