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呵呵地反手握住庄主的手,亲切地道,“父亲一切都好,就是挺挂念您和少庄主的。”
庄主开怀地哈哈大笑,“劳烦山主还记挂着我,我这病怏怏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幸好阿念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那人笑道,“您可别这么说,父亲还期望着您能多教教阿念呢,父亲说世间再找不到比您还好的老师,您可一定要养好身子,等您得了空就去山上做客。”
庄主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身体颤抖,竟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好,我一定去,一定去。”
与庄主说着话,那人视线也不停在庄主身后搜寻着,像是在找谁。
庄主读出他的想法,主动道,“阿念有事出去了,不在庄子里。”
那人浅浅地勾起一抹苦涩地笑,“他怕是不想见我吧。”
庄主知他们之间的心结,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说。
庄主和红叶秋山的司长谈的热络,外面看热闹的人也聊得畅快。
“那就是红叶秋山的寻一司长,果然丰神俊朗,据说还是山主的养子。”
“那不就是少庄主的兄长!”
突然有人嗤了一声,“那算什么,你们可知他可是圣殿初建时第一批成功爬上山的人之一,当时只有三个人进入了圣殿,一个是现在竹兰冬坊的坊主,一个是竹兰冬坊的武司司长,最后一个就是寻一司长。”
“那岂不是……”有人惊呼。
那人抢断他的话,“没错,他是在圣主膝下、得圣主亲自教养长大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带着惊叹和艳羡。
能得圣主教养,那得是多大的幸运啊!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这位寻一司长有多不简单。”
洪达拉朝议论中心望去,那侃侃而谈之人竟然是玉山,吊着两条伤臂,唾沫横飞。
他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安静的当个旁听者,倒是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都是司长,就因为他来历不凡就厚此薄彼,未免有背圣殿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主张。”
有人语带不满的小声嘀咕,话音出,立马遭到众多视线的压迫。
庄主面对三位远道而来的司长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另两位只是简单招呼,唯独对寻一司长青眼以待。
玉山司员把说话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一看就是刚来桃花春庄的吧。”
那人脸红,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玉山司员得意笑道,“这红叶秋山的司长和竹兰冬坊、溪客夏斋的司长能是一个级别吗?一个是圣殿,另两个是分殿,这就相当于朝堂中的京官和地方官,就算品级相同,地位也是天差地别。”
洪达拉隐没在人群里,勾唇轻笑了一声。
把圣殿比喻成朝堂,还真是有野心。
玉山司员平日看着羞羞涩涩、不善交往的样子,说起这些倒是一套一套的。
梧桐树旁已经没了人,庄主等人都已进了正厅,热闹也看不见了,大家便各自散了。
玉山司员吊着两条胳膊金鸡独立没法动弹,身后伸来一个水壶,熊平雄壮的脸映入眼帘。
“说那么多话,喝点水。”
玉山司员手没法接,只能伸长脖子直接用嘴对着水壶喝了两口,一股水流从嘴角漏出来。
熊平抬起袖子,胡乱在他嘴上抹了一把,身体微弯,轻而易举就把人打横抱起,轻飘飘的动作像是抱了一团棉花一样,步伐健步如飞,丝毫不受影响。
洪达拉望着两人走远,又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一转身,对上伏荏苒笑嘻嘻的红润脸庞。
洪达拉有些受惊,瞧见是她暗暗松了口气。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你错过的多了。”
说着抓了她的肩膀将人一转,随着人流一块散了。
“你就住在流生堂后面,怎么来的这么迟?”
伏荏苒翘起一边嘴角,尴尬地笑道,“我被红丫不小心关耳房了。她急着和人偷看寻一司长没注意我还在屋里,就从外面把门锁了,我刚被放出来。”
说着惋惜地叹了一声,“听说红叶秋山的寻一司长不仅少年风光,长的也很俊朗,是不是真的?”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侧头去看洪达拉,却发现他在出神。
伏荏苒用肩撞了撞他,“想什么呢?莫非是自惭形秽,被寻一司长的风采震撼住了?”
洪达拉瞪了她一眼,挑起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声,“狗屁少年,就一三十来岁的大叔。”
伏荏苒白了他一眼,“切,我看你就是嫉妒。”
流生堂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伏荏苒回了碧落轩一直思考着明天再传些什么流言,趁热打铁,直接把太后彻底搞臭。
她还知道太后其他的秘辛,比如先皇后之死。
正躺在床上翻动脑海,房门突然敲响,弗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伏荏苒披上外衣起身开门,点燃屋内的烛台,将人让到罗汉床上坐下。
双腿盘膝,双掌支着下巴,盯着他一个劲傻笑。
弗諼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即使没有阳光照耀,在这昏暗烛光下也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么晚来有事?”
弗諼被她花痴的模样逗乐了,温热的手指在她唇角处抹过。
伏荏苒惊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摸着自己的嘴角。
她不会对着他流口水了吧,这也太丢脸了?
弗諼促狭地朝她挑了下眉,一副得逞模样的哈哈笑起来。
清朗的笑声将屋檐下休憩的鸟儿都惊飞了。
伏荏苒脸臊得通红,娇嗔地瞥了他一眼,闷闷地不说话。
弗諼讨好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眉眼间溢满了柔情蜜意。
“你方才的样子太可爱了,忍不住逗逗你。”
伏荏苒倾过身子越过中间的炕几,也在他的头上来回揉着,这才心满意足的笑开了。
弗諼宠溺地含笑看着她,主动将头凑过去让她更方便发挥。
弗諼的头发有些硬,但又黑又亮。
都说头发硬的人心也硬。
伏荏苒摸着摸着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了,边摸边戏弄他,“真乖,要听话喔,姐姐给你买糖吃。”
弗諼脸上的笑容却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眶瞬间蓄上一层水雾,湿润润的。
记忆中也曾有个人笑盈盈地摸着他的头发调戏他,“你要听姐姐的话姐姐就给你买糖吃。”
他红着眼眶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女子,那是他今生第一次落泪。
他嗓音微哑,带着哀求地道,“我只想跟着你。”
那女子只是笑着继续揉她的脑袋,温柔而无声地拒绝。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不堪一击,只信任她。
伏荏苒看弗諼像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惊讶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弗諼,你怎么了?”
弗諼醒过神,重新坐直身子,依旧笑容温柔,“什么怎么了?”
伏荏苒再看他,却又什么都没了,刚才的水雾似乎只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我是来和你说一声,你明天的计划先暂停,等三位司长入宫觐见回来后再说。”
“为什么?你们有什么计划?”
弗諼只是笑笑,又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伏荏苒伸手拉住他,神情有些不悦。
“你又想什么都瞒着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我到底是什么,被你操控的木偶还是豢养的金丝雀?”
她真的动怒了,空气中渐渐飘散的香气便是最真实的证明。
弗諼一下子张臂抱住她,高挑的身子使得他必须半蹲着才能完全将伏荏苒搂进怀里。
他反反复复顺抚着她铺散在罗汉床上得长发,看着它们颜色渐浅,连声道歉,“对不起,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就算你说太阳是方的,苦瓜是甜的,耳朵是用来喝水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伏荏苒本来还生着气,突然一下就乐了,心道我哪儿有那么不讲道理。
一转头,又重新板起脸,将他的怀抱推开。
“你别想着哄我,你既相信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自来了桃花春庄,你与庄主私相授受,整天不见人影,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干什么都撇下我。我们可是一起的!”
弗諼看她一本正经地生气,嘴角微微上扬,安静的看着她发泄,满眼纵容。
“私相授受这词……”
“这是重点吗,别想转移话题!”
弗諼乖巧地点头,一副听先生训话的乖宝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