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五更时分,一乘轻架牛车停在了碧水坊前,不多时,一年轻妇人戴着幕笠下了车。
妇人上着月色斜襟玉兰花衣裳,底下露出一节鎏青色裙子,月纱下隐隐透出窈窕的身姿。
坊里还静得很,只有打更的声音此起彼伏,和角门后的蟋蟀时不时附和着。
这位碧水坊的不速之客,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在了谢府门前。
不等她开口,身旁的两个碧衣丫头就机灵的敲响了门上的黑油铁环。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突然止住了,老太太过了半晌才开口:“可是那叶家来人了?方氏呢,可起来了?”
“来的正是叶家的大姑娘,已领着去花厅用茶了”馆音把茶水递给老太太,等到她用了茶方才说道:“大太太还没起身呢,大老爷方才已经先过去了。”
“还没起来,这都几时了?”老太太重重的拍着桌案:“老大也真是的,他跟着掺和什么?那叶家只怕是来退婚的!”
正如老太太料想的那样,叶元娘此时正与谢大老爷说道:“匆忙备下薄礼,还请谢伯父莫要见怪。”
说罢,两个丫头便一人捧出一方漆红匣子,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对羊脂玉壁。
谢大老爷惊道:“贤侄这是?”
这不是谢家之前赠与叶家的信物吗?
叶元娘拱手道:“是舍弟与谢家没有缘分罢了,亲事如今做不得数了,家祖也正有次意,您看……”
“这…这话说的……如何就不成了,芮姐儿虽没有缘分,可小女荃娘也是性情贤淑。”谢大老爷却不想放弃叶家这门好亲,那叶家小郎是布政司右参政家的独孙,人才品貌俱是上乘,若不是他母亲钱氏与蓝氏有亲,如今的谢家是寻不到这样的好亲家的。
想想,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九品国子监籍而已,哪里去为女儿寻得好婚事。
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家里不是还有荃姐儿吗?再不成,荷姐儿也是可以的啊!
“伯父不必多言了,令女荃娘年方十岁,哪里就看的出性情,莫要再说笑了。”
叶元娘丝毫不让:“况且叶、谢两家并未换过庚贴,如今再归还了这信物,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了。”
谢大老爷还欲再劝,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向口拙嘴笨,这下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叶元娘正欲告辞,只听得一阵爽快的笑声:“珊姐儿且留步,老身可是来迟了一步?馆音,还不快替叶姑娘看茶?”
老太太亲热的握住叶元娘的手,和蔼的说道:“何必急着走?外头还暗着呢,再陪我这老骨头说会儿话吧?真是好久不见你来了,我们家荃娘要是晓得了,定是极高兴的。”
谢家的意思,叶元娘如何不明白,他们这是想把荃姐儿许给小弟呢,她如何能应。
大伯母头一个就饶不了她,况且就是与谢元娘的婚事,也是伯母与蓝氏有旧才订下的。
“我如何做得主,老安人何必再费这个心?”
叶子珊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如今,我便实话相告了,便是与贵府元娘的婚约,家祖能应下也很是勉强了,何况你家做事还这般不地道……”
这便是瞧不上的意思了,没法子,谢家年纪相当的几个女孩儿都不大相配,偏偏最合适的蘅姐儿也已许了人家。
“这…这……”
老太太涨红了脸,叫人把话这么说明白了,她一张老脸简直无处安放。
“这话说的,如何就配不得了?真是……真是……”
谢大老爷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母亲把话说出口。
这叶家姐儿没说错,两家如今已不相配了,当初订下这门婚事的时候,父亲……还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