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玉珍说得这番话虽然是糙了些,但理却不糙。
但韩春雷又何曾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利害?
去年初,茶叶被人动了手脚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这年头人们办事,在契约精神上,还远不如四十年后那么重视,全靠诚信做人,口碑做事。所以这个时候,血缘亲情尤为可贵。
但是,有一点!
一旦用人唯亲的话,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
韩春雷沉默了下来。
毛玉珍见晓之以理,没啥效果,只好动之以情了:“春雷,你小舅妈是个极要强的人,她嫁给你小舅以来,就从没跟我们毛家人开口求过一桩事。今天开这个口,真是破天荒了。想当初……”
毛玉珍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当初,我们毛家是真的穷啊,所以你小舅妈嫁进来后,你小舅就跟你外公外婆他们分家了,虽然都是住在两隔壁,但两家人是自己过自己的。他们要想去隔壁你外公家吃饭,那是要交口粮的。那时候,她跟你小舅两人在地里忙得晚,俩孩子没饭吃,她就宁可让孩子饿着,都不肯开口求你外婆。你说,她这么倔的人,今天突然为了你表哥的事开口求到我这。你老娘我还能双手叉腰站一旁,不帮她张罗这事吗?”
小时候的事,韩春雷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是外公外婆那头的,更是一点回忆都没有。
不过成家之后就分开过,这种事情在农村是很常见的,而且多半都是出在穷人家里。
特别是五几年闹饥荒那会儿,父母能把你拉拔大,能帮衬你成家立业,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成家之后能不能过好,就只能靠自己了。
说实话,老妈难得跟自己打感情牌,韩春雷还真不好驳。
他突然搂起毛玉珍的肩膀,笑着问道:“妈,我记得当年你跟小舅妈还干过架,为这事咱家还跟小舅家闹翻过,你现在怎么还这么帮她说话呀?”
毛玉珍拍开了儿子的手:“这能一样吗?一码归一码,终究是一家人。再说了,咱们家现在生活是什么水平?他们家又是什么水平?你妈我还能这点格局?”
韩春雷会心一笑,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好了,你别废话了。赶紧把这个事办了!”
毛玉珍一锤定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这也是修补老妈跟娘家关系的好机会,韩春雷不再坚持,答应了老妈提议,过完年就让表哥毛世贵进春雷茶业,顶替韩春桃的岗位。
至于韩全友,就依着韩占水的意思,顶替他的岗位。
等韩全友和毛世贵进来后,他打算再留任韩占水两个月,让他做回老师傅,帮忙带这两个新人上路。
等过完年,这事就可以操办起来了。
两个舅舅走后的第二天,韩春桃跟魏建设的婚事,也正式开始进入了流程,排八字、算日子、过大定、订酒席……
结婚前的准备,大事小事一大堆。
韩春雷正月十六要回深圳,两家人为了赶在他走之前,把春桃和建设的订婚酒办了,于是一商议,决定在正月初八,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算是订婚了。
至于为什么要赶在韩春雷离开之前摆订婚酒,原因很简单,因为韩春雷现在除了是韩家的主心骨外,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着魏家的买卖。
如果这个订婚他不在的话,总归是缺的了什么。
订婚酒定在男方家。
正月初八一早,韩春雷这头全家出动,娘家舅舅这边,因为大舅腿脚不方便,就由小舅做了代表,一道出席。
呼啦啦一大群人,踏上了去绍兴的绿皮火车。
……
车头大队。
自从跟春雷茶业合作后,这七个月以来,车头大队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正月里,家家户户的房梁上,窗台上,都挂着白花花的条肉,这日子明显过好了。
车头大队的乡亲们心里都很清楚,如今车头大队这一切的变化,都离不开魏运锁父子带领他们种茶炒茶,更离不开柴家坞的韩春雷拿好价钱收购他们的茶叶。
所以,当村民们听说,他们村支书家要跟柴家坞韩家订婚,简直太高兴了。
这魏韩两家成了亲家,那今后不就是一家人了吗?那他们车头大队的茶叶和韩春雷的合作,将来只会越来越牢靠,不用担心韩春雷不收他们的茶叶了。
尝过韩春雷的好价钱,他们再也不想回到供销社统购统销,贱价卖茶叶的日子了。
当魏建设去车站接韩春雷全家来村里后,车头大队的村民们早早就自发的到村口来迎接了。
“人来了吗?”
“来了来了。”
“哪个是建设要过门的媳妇儿啊?”
“中间那个女娃!看到没有?”
“看到了,真俊呐!”
……
等韩春雷他们坐车到村口的时候,村口的小路两边,已经乌泱泱地站满了车头大队的乡亲。
乡亲们的围观和夹到欢迎,让毛玉珍顿觉倍儿有面子,走路的时候,脖子都下意识地抬得高高,生怕低下头,皇冠会掉。
韩春桃毕竟是大姑娘,被这么围观议论着,心头小鹿乱撞,不免有些羞涩。好在有魏建设在身边陪着,心里踏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