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勋刚进门没多久,珞珩便骑马入院。秦睦喜不自禁,连忙出正厅迎他:“珞兄!”
珞珩一见她面露喜色甚是疑惑:“怎么了?”
秦勋紧跟秦睦出来,见着珞珩当即愣怔。秦睦回头望他,当即放心,悄声和珞珩说:“为难你了。”
珞珩仙姿绰绰、韵致风流,秦睦自认比不上,索性拿他当了回箭靶子。
“为难?”珞珩皱眉,“怎么说?”
秦睦但笑不语,秦勋上前对着珞珩行礼:“在下秦勋,乃衍成侯第三子。”
珞珩一听这名字便不大喜欢,秦勋好色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况他这眼色极为露骨、毫不遮掩,他哼然一声绕过他去,半扯住秦睦进前厅,悄声责问:“你真真坏透了!”
秦睦笑:“就当替我解围吧。”她不至于为了个登徒子让钱明等人杀了他。
“什么当啊?我可不就是为你解围吗!”珞珩斜睨身后紧跟那人,“你招的?”他今日来应秦睦之约外还想问旁的事情,有这人在势必问不成。
“我可没有。”秦睦否认,“陈枫的客人。”
珞珩撇嘴:“我猜到其中曲折了。把他打发了,碍眼。”抬步往书房去。
秦睦转身便拦住秦勋:“三公子,今日友人拜访,不便招待了。”
“那位名讳能否告知?”秦勋不死心,追问。
秦睦板着脸:“我这友人不惯与旁人往来,你回吧。周茅,送客。”
周茅闷声不吭地出现在秦勋身后:“公子,请。”
秦勋回头看这人比自己高一头,又及魁梧,只好连声道:“日后,日后,我再来看你。”
秦睦根本不想应声,转身便去了书房。
那仙姿绰绰之人站在书房前头等她:“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我只是无奈拿珞兄解个困境。”秦睦一下子晴朗了。
“不仅是这个,还有旁的。”珞珩面色不如方才那般好看,只是沉寂着面皮。
秦睦闷笑:“哦?”
“白楠前些日子寄信给我说京城有变。是你行的?”珞珩低头问她。
秦睦也不答,只是笑问:“皇叔还能让展先生与外人通信?”
珞珩在京都与展荆、秦知衡都是旧相识,秦知衡倒也给展荆些与他通信的自由。
珞珩哼了声:“查的倒明白。”他往日听闻秦睦不是沉稳之人,原以为要沉淀许多年才能得出些果子,不成想她还在丧期便如此大动静。
“珞兄,我不急,你怕也是急。”秦睦也不甚在意,坦坦荡荡,也不怕珞珩明白她知道他的底细。
珞珩听完只是一笑:“你秦槐哥哥和我说希望你慢些长大,说孩子成长急不得,他终究不想你蹚这一趟浑水。”秦睦因失怙而性情大变,与人往来也只是礼数周全,珞珩与她相伴良久从未见她展颜大笑,每见她独处神情落寞,未免也可惜。
“如今再论想与不想也是无益。”秦睦低声自嘲。
棠叔按照秦睦吩咐让人择算了除服的日子,就在二月底。
当日,秦睦清晨脱去白衣,焚香沐浴,换上以往在京惯穿的黛色衣裳一人去后院灵堂祭父母、兄长。
上完香之后,秦睦对着三个牌位行跪拜大礼,而后便跪在灵前。
线香气味秦睦并不喜爱,只是这些日子她有许多话想同父母讲,可入了灵堂看着沉暗的木块上刻着的名讳,她却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秦睦轻声一笑:“过些日子,寄留快及笄了。”
秦睦每年生辰,韦及眉都会为她和秦秉昭画一幅画,她十岁时,韦及眉便念叨着等秦睦及笄便是成年、便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她如今快十五了,却没人和她念叨这些她不爱听的话了。
她分明有很多话讲的,这么些日子除去节日祭拜,她从不出入这儿,只有这样她才能佯装家人俱在,如今,她也骗不下去了。
“父王,诸侯如今因一拙劣计谋联合兴师讨伐常培,京城一乱,举国不宁。寄留仿佛做了件错事,可好像毫无转圜的机会了。”秦睦垂头,整室安静,线香袅袅,少年许久方才哽咽低语出那么一句柔软之词,“娘,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
少年人笔直地跪在昏暗的灵堂之上,只有无人之时才敢懈怠温和坚毅的伪装,她的低声轻语如同烧完的线香残渣,风吹去便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