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朴成焕一阵高兴,以为崔班长的来信。亮屏以后,赫然“前妻”两个字,此时他最不想接到的就是前妻电话,十几年的夫妻,心里明白她来电话的目的。两人分开,也不过是刑警工作既忙又危险,不想她天天操心罢了。
“喂?嗯。
是的,就是那桩案子。你又听谁说了?
不会,怎么会。我就是尽到应尽的责任。
嗯——哦,现在这个案子归老崔管了,我被踢出局了。放心吧。
嗯,好,孩子睡了?别别,别叫他了,让他早点儿休息吧。那你就陪他看会儿电视。
好,这礼拜——不回了。那好吧,我替我妈谢谢你。
行,你保重吧。我也该睡了。
可不,早就下班了。
这两天累坏了,准备睡了。
好吧,晚安。”
挂了电话,过去这16年的记忆在脑子里像幻灯片一样播放起来。千禧命案,不止改变了当事人的一生,任何碰到的人,也都沾上了噩运。
像自己这样的幸存者,为了真心所爱,切断和他们的联系,恐怕就能避免噩运眷顾。对法律的失望和人性的一次次参透,让他喘不过气来,像一双隐形的大手把他伟大的从警志愿打回原形、拖向无比深渊。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成宥真,如果真是她亲手杀了儿子,他倒愿意相信那是一次漫长的“防卫过当”。
那成珉又有什么错,他的生命为什么要被献祭?
朴成焕不想也不敢去想这个案件的结局,对他而言、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汤饭到了!汤饭到了!”门口一声清脆的喊声,穿透了他的思绪,把朴成焕拽回现实。
“钱。”
“1、2、3,正好,还是把盘子放在铁门那儿就好。”
“嗯,谢了。”
“走了,您多休息,脸色都铁青了。”
朴成焕难得笑了。
他左手提着汤饭,缓缓走在楼道里。
楼道灯是声控的,反应不够灵敏、只有脚步声够大才照出一团光亮,简单来说就是“人走灯亮”。
从室外看,黑色的玻璃窗一块接着一块地被点亮,又在人影离开后、逐个熄灭,楼道又瞬间被四周黑暗吞噬。那一小撮光,弯弯曲曲地,直到牢房前才停下来。
“朴队。”
警卫看到他,站起来敬了个礼。他瞥了一眼朴成焕手里的汤饭,了然他的来意。
“没吃,都给泼了。”警卫说着话,领路似的,上前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第一间格子是空的,成宥真被安排在第二间。地上有一张床垫,她就斜着靠在床垫上。
朴成焕走上前,在牢房外面摇了摇铁栅栏,瞬间震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成宥真抬起头,额前的长发贴在脸上,像个女鬼。
虽然警卫们已对她很好,但丧子之痛又加上成为嫌疑人,已经把她打入了地狱。他不忍心再看下去,只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宥真,吃口饭。”说着他把袋子放在地上,整个人盘腿坐下。朴成焕一件一件地把饭菜穿过铁栅栏摆好,把汤倒进塑料袋,又伸手穿过去倒在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