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宴平静的打断她,嗓音缓慢而沉稳。
“我不是置气,西夏起兵,这是大商必须面对的一战,也是我身为一国之君必须挑起的重担。”
“历来史书上没有哪朝帝王是拘泥于深宫高墙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深居朝堂,不说朝臣,民巷之间也颇有微词,现下看来,有些事情却是非做不可的。”
虽然清瘦,但她的身形笔挺,眼底全是不可撼动的坚定之色。
“属于大商太平盛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先帝曾经打下的东西,我们也要一样不落的拿回来。”
流光怔了怔,眼前人身着裁剪合身的龙袍便服,上面细密繁复的金线一层一层叠绣出怒目吹须的五爪金龙,姿态高昂,磅礴大气,若不是知晓她真实的身份,恐怕也会被这份少年天子的气魄折了去。
片刻的惊异后,流光却是缓缓垂下头,像小孩子做了错事一般绞着桃红的指尖。
“那日在偏殿里……我……”
见她支吾的模样,商宴有一瞬的疑惑,片刻后却是明白过来。
“我知道。”
商宴低声道,“你是皇叔的暗卫,有自己的规矩和使命,夹在我和皇叔之间,也很难为你吧。”
“呜呜……”
闻言,流光忍不住撇了撇嘴,大大的杏眸里氤氲起一层水雾。
“商商我舍不得你!”
猝不及防间,流光一下子飞扑过来,厚重的凤袍合着满头金钗一齐压下,商宴没有防备,被扑得后退半步才勉强稳住,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流光紧紧拥着她,喉咙里低低的呜咽着。
哪怕在众人面前再坚强平静,商宴也忍不住鼻头一酸,抬手轻拍着流光的肩背,商宴温声安慰道,“放心,”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商宴轻声说着,不知是说给流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望向远处的眼底一片茫然。
次日清晨,天边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文武百官皆汇聚于大明宫前,官袍整齐,神色严肃。
殿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执戟而立的随行士兵一身黑甲,队列严整肃穆,降红色的大商旌旗在头顶猎猎作响。
而一身戎装的官家子弟身边都三三两两围着些亲眷,出征送别,话语间难免不舍,那些个夫人姊妹自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到难舍处不时有几个夫人以绢拭目。
商宴着一身暗黄的金丝软甲自殿中大踏步出来,高髻簪冠,器宇轩昂,较平日里的矜贵更多了几分威慑。
阶下方才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众臣见到皇帝出来,不由也识相的噤了声。
商宴淡淡扫了众臣一眼,目光落在远处话别的子弟身上。
原本大商是没有亲眷入宫送别的条例的,但念及这些子弟不少都是大家世族的根基厚望,又是第一次随军出征,前途未卜,也就特赦了旨意。
一来是为了稳定军心,二来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望归的信念。
苏白跟在商宴身后,一身重紫的官袍,头戴官纱,看着场中众人笑的清闲,“陛下开此先例,真正是体恤臣民。”
“国难当前,这些远离亲人亲赴战场的士兵都不容易。”
“只有当他们心中充满信念,那么,战争便是为了守护,而不是屠戮。”
商宴平静的说着,苏白笑着拢了拢袖,疏浅的眉目微绽,眼尾的美人痣鲜红欲滴。
“心有牵挂,也自有了软肋。而有时候,软肋却远比敌人更加可怕。当你强大到刀枪不入时,软肋便成为你最为薄弱的致命点,一击即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