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珀安不再说话,收起平日里的慵懒不羁,此刻的他神情冰冷的骇人。
以哥的功力,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定水宫谈何容易,想必此时,哥早已经出了奉安皇城了。
不曾想,他费尽心思,竟然还是拦不住他,到头来却成了场笑话。
撇下胆战心惊的众人,楚珀安抿唇快步向殿外走去,看来,那小皇帝是彻底不能留了。
西疆的天色是一如既往的苍茫。
商宴坐在城楼上,看着天际的那轮红日一点一点的被黄沙吞没,只留下如血似的一片红霞,浓烈而凄美。
西夏又一轮的进攻结束了。
尧城城墙上已经没一处完好的地方,烟熏火燎留下大片斑驳的痕迹,干涸的血迹一层叠着一层,正如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一摞压着一摞,旁边倒着的旌旗依稀还能辩认出是大商的徽记。
“陛下,先下来吧,城楼上风沙大。”
小福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是,尧城已经断粮断水两天了,仅剩的一点干粮和水也不够支撑过今晚了。
商宴没有动作,只是着迷似的盯着天边的那片红霞,“小福子,今天是第几天了?”
“今天整整是进入尧城的第二十天了。”
小福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不过大将军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这次是裴虎将军亲自带队,想必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
“二十天了……”
商宴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口中喃喃道,“从尧城发出求援信也有十天了吧?”
“溯雪不是说从尧城到奉安只需要七八日就能有回信吗?”
“这都第十日了,”
商宴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无声的笑起来,喟叹一般的低声道,“看来朕是等不到了啊……”
许是她眉梢眼角的失落太过明显,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映的那笑容越发的孤寂苦涩。
小福子一阵心疼,眼眶微微发酸道,“说不定是半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摄政王是不会不顾陛下安危的。”
“这么多年,摄政王对陛下的好奴才也是看在眼里的……”
说到后面,小福子声音哽咽,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而商宴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从她决定御驾亲征的那天起,她就做好再也回不去的准备了。
她知道自己在战场上有多么的不堪一击,也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但这皇帝她实在是做的太累了。
她每天像小丑一样躲在这个名为商启的壳子里,入目都是算计和杀戮,还要戴着面具周旋在蠢蠢欲动的陈家和萧氏之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稳,不知多少次半夜从噩梦里惊醒,也只有那时,她才能流露出一丝丝的软弱。
只有当蜷在角落里,抱紧冷汗涔涔的自己时,她才能感受到她,商宴,还活着。
背负着仇恨如履薄冰的行走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只是没想到,最后在陷入危境时,她还是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手,哪怕这次,他没有再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