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良为太子贴身太医,本该为太子健康负责。然而此人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显然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这魏郡乃是范眭的治地,太子如若在此有个差池,范眭自忖脱不了干系。
于是范眭便招唤了侍奉太子的黄门官仇吉仇常侍,并将钟无盐和陈牧也唤在一处。轻声向陈牧问道:“岩松你以为太子所患何疾?”
陈牧亦低声答道:“钟先生所诊丝毫不差,定是虐邪一般无二。”
“那还请陈大人验验方如何?”钟无盐拿过之前开具的药方,恭敬的递给陈牧。
陈牧接过药方细加端详,丝帛上用隶体工整的写着:青蒿、柴胡、黄芩、常山、草果、槟榔、半夏、知母、甘草,同时也标注了药量和煎煮、服用方法等。
陈牧来到这一世,因利用后世所学的现代医学常识救活了不少人,被众人呼为“神医”。
为了不至于太打脸,陈牧近期抽空苦读《本草经》和《内经》,虽一时无有长进,但也识得这几味药皆为驱邪正表、解热去寒的草药。
“先生的药方切中病理,对症下药,自是有独到之处。”陈牧道,“不过以我家师所传而言,此病又名疟疾,病灶来源于蚊虫叮咬。前几日我凭借家师所教,借助石脂从黄花蒿中萃取出一些白色晶体,确有克制疟疾的疗效。”
“噢?陈大人居然有此绝技在身,真乃太子之幸、黎民之福啊!”钟无盐闻言欣欣然抚掌大笑道。
作为医家,闻言有良药问世,自是高兴之至。
“先生先不忙高兴,这石脂萃取法有巨大缺陷。”陈牧道,“首先是这石脂最近的产地在建信郡,这一去一来数千里地;其次石脂并不能直接用于萃取,需要蒸馏获取一种叫‘汽油’的液体,目前仅能十中取一;再次汽油萃取的‘鹿鸣散’晶体纯度不佳,虽疗效不错,但微有毒性。”
“嗯,岩松已在呈文中详细对老夫叙述过了。”范眭佐证道。
“那依二位良工,太子此疾应如何医治才好?”仇常侍一脸焦急的问道。
陈牧和钟无盐对望了一眼,均不知如何回答。事关太子安危,医好了自是大功一件,医不好那可是掉脑袋的结局。
想到这里,陈牧忽然明白,那李仲良并非不懂病因,而是故意为之,以躲避治疗,将风险转移给他人。可叹钟无盐和陈牧一心想着病患而忽略了万一治坏的后果。
这个该死的老狐狸,陈牧暗骂道。显然,钟无盐也悟到了这一层,忽的一下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哪里是治病,简直是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在赌博。
钟无盐越想越害怕,望着端坐在中庭的李仲良两眼直冒火。这本该是他李仲良的职责所在,却费尽心机将陈牧和自己陷了进来。自己女儿骂的一点都没错,老而不死谓之贼,而且还是杀人不见血的老贼。
“依我看,宜先以药物稳定病情,再待我另寻他法制出特效药--鹿鸣散即可根治。”陈牧忽道。
“快去依据钟先生的药方煎得汤药来。”仇常侍命令小黄门道。
“且慢!”陈牧阻拦道,“我看钟先生的方子似有不妥之处,我得作作修改才行。”
说着拿过方子,提笔刷刷几下将药方里的知母删去,将甘草换做了红枣。然后递给了小黄门,让速去煎治。
黄衣少女见陈牧居然敢质疑自己父亲的药方,而且不加商议就提笔乱改一气。脸色顿变,一脸怒意,正要开口驳斥陈牧,却被其父拉住衣角,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钟无盐自是明白这是陈牧将所有的风险都转嫁给了自己,自己的药方并无问题。
陈牧删去的也仅是知母这一味有滑肠之患的药剂,将甘草换成红枣亦是降火去燥,皆是无可无不可之举。
那李仲良闭目养神良久,见陈牧做了决定。立时跳将出来,一脸凛然道:“小小县丞,竟敢私做主张,太子贵体岂是你这山野小儿能医治的?”
之前李仲良的举动陈牧未能识破,愚蠢的钻了此人设计的圈套。此刻见他又开始上蹿下跳的演戏,陈牧自是明白这老泥鳅又在打什么算盘。
钟无盐怕陈牧再次上当,使劲的冲陈牧眨眼睛,幅度大到如同两只眼里同时飞进去了七八只蚊虫。
陈牧莞尔一笑,给了钟无盐一个会心的笑容。
可这个世上有聪明人就一定有笨人,抑或有装傻充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