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看看他们,“哼”一声,故意提高嗓门:“沈府?干什么的?我只知隆裕茶庄!”轿夫们慌忙捂住他的嘴,喝道:“你疯了!这是沈老将军的府邸!”
“哪个沈老将军?”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位圣上亲封的镇北大将军!”
他们口中所说的沈老将军,名沈延,字长丰,曾与当今圣上一同推翻前朝政权,又扶持圣上坐稳皇位。
皇帝刚刚登基那几日,朝政不稳,北方蛮夷以胡州为首暴动,枫酿粟陈贯朽,又是北境要地,直通京华,摆上桌的肥肉岂能丢之?蛮夷南下直冲枫酿而来,当时边境守卫常年没有补给,兵力不足,两天不到便被破了城门,蛮夷进城烧杀抢掠,城中百姓奋力抵抗,誓死不从,几天时间里满城血光,哭喊哀嚎不止,沈延听闻此事,夜不能寐:蛮夷攻破枫酿,如若继续南下,京华危在旦夕。故而向圣上请旨,立誓蛮夷一日不退,一日不归;皇帝自然答允,一道圣旨下来,沈延领兵出征。
那一战,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滚滚烟云阴了数日,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后,京华终于接到捷报:镇北大将军大败蛮夷。然而,沈延在那一战中永远失去了左臂。
班师回朝那日,皇帝看着沈延那空荡荡的一只袖子,叹道:“长丰,是我对不住你。”
沈延只淡淡回道:“沙场无情,许多将士连性命都没了,臣失去的仅仅是一条手臂,何足挂齿。”
他将赏赐的黄金都给了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又请了一道旨:望陛下准臣设铜台关隘于北境,臣愿世代镇守边界,保江山百姓太平。皇帝只答了一个字:“准”,将他封为镇北大将军,赐金甲,统军三十万,不日,沈延举家北迁,将府邸设在枫酿,自此,沈延大将军名震四方。
刚搬到枫酿城没多久,沈大将军与夫人便有了一个儿子,取名为沈瑜,字怀瑾,当时全枫酿城的人前来祝贺;而沈延早在儿子行冠礼之后就退到了后方,军中大小事务交给沈瑜全权打理。不过,即便不再顶着大将军的威名上阵厮杀,百姓依然对他崇敬有加,有人说,沈延单单站在那,依旧能看到曾经大将军的傲骨风姿。
待麻杆反应过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自己是将沈老将军的孙女认成了乞丐,还对她喊打喊杀一路!他退到轿夫身后,哆嗦着问:“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吧!”
一众沈家仆人已经准备打架了,谁知还没怎么着呢,刚才还叫嚣的几个人就一溜烟没影了,只留驴子主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沈霁鄙夷一笑,拍拍身上的土,跟仆人们说:“以后看见他们,给我狠狠地打!”仆人们点头答应,簇拥着沈霁回府,沈霁的酒劲还没过去,方才又骑着驴疯跑一通,只觉得异常兴奋,不由得加快脚步,趔趔趄趄地跨进大门,进了自家前院还不忘大声叮嘱道:“把那驴还给人家!”
说罢向左一拐要上游廊,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在那:好巧不巧,迎面撞上祖父沈老将军和祖母,尴尬的是,祖父身边还站了一老一少两位陌生人,看衣着来头不小,定是贵客,最完蛋的还在后面:那两位贵客的身后跟了四五个侍从,还有大大小小一众自家仆人站在院中观望;此时的沈霁,衣上沾土,鞋上带泥,头发乱七八糟,还有几缕被汗水粘在脸上,面色通红,浑身酒气,光站在那里都打着晃。
一阵风吹过,世界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