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和丞相唐睦已移步到院中赏石榴,老夫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大概是到了礼佛的时间,只剩唐公子,静静立在两位长辈身后。
老将军的院中种了许多石榴树,正值秋季,果子长得旺,一个一个都熟得咧开了嘴,似一团团包着红玛瑙的火球,将树都压弯了腰。
“长丰,你我相识这许多年,我却一直不知你为何喜爱石榴?”
老将军的面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家老幺喜欢吃。”
唐睦笑道:“所以你就种了满满一院子?”
“这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只希望后辈有福啊。”老将军伸手抚上一根树枝,将它拉弯,细看起一颗石榴:“今年的石榴不如去年长得好了,对了,和生,陛下的身体可还安好?”
唐睦摸着胡子,回道:“圣上前几日染了风寒,御医说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可。”
沈延微微点头,陷入沉思,唐睦见状,又说道:“你若念圣上,大可上京华一探,皇上时常同我念起你。”
沈延放开树枝,将手背在身后,已到知命之年,满头白发,腰背却不见一丝佝偻。
“你知道的,当年是我反上宸极殿,有这样一桩事压在身上,总是不好的。”
“圣上并不在意这些。”
“他不在意,难保诸位皇子不在意,就这样安安静静待在这,不惹那些纷扰,对我,对陛下都好。”
说话间,沈吟两姐妹从外面进来了,沈吟走在前面,面上是看向祖父,实则用余光打量着唐睦,转眼又看到唐公子,眼中有几分疑惑,只是一瞬,那抹疑惑消失了。
“祖父。”沈吟向沈延行礼。
“吟儿,来拜见唐丞相。”
沈吟面对唐丞相行礼:“沈吟见过唐大人。”
唐睦看着沈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沈吟注意到了那眼神,继续不露声色。
沈霁自打进了院中就一直猫在长姐身后,还时不时偷偷看看唐公子:他的仪态可真好,比一些闺阁千金的仪态都要好,站在那里就像是白瓷雕成的艺术品。沈霁这么想着,一时又出了神;唐公子本来也在用余光瞄着她,发现这女孩子怎么好像忽然呆掉了,于是转眼看过去,正看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于是疑惑地微微歪了下脑袋。
沈延注意到沈霁,像是一早便知道这孩子要来似的,起了个话头,问道:“不是让你跪到天黑吗?”
目不瞪自威,声不高自武。
沈霁只觉浑身一颤,立马回过神来,下意识脱口而出:“啊?”
说完就觉得要完蛋,光顾着看那小公子了,连自己的正事都忘了!正愁怎么回答,沈吟接过话去:“孙儿从校场来,路过前院,看到阿霁一人跪在那便将她也带来拜见唐大人了,祖父,见完了唐大人再罚她去前院吧。”
沈延听罢,问道:“既如此,你还杵在那做什么?”
沈霁一听,有救!赶紧两步上前对唐睦行礼:“幺女沈霁拜见唐丞相。”
唐睦笑了,微微弯下腰来好好看了看她,说:“我刚见你时你还在襁褓里,这一晃眼就这么大了。”
沈霁抬眼,眼中有星星:“唐丞相竟然见过我?”
沈延不看沈霁,看向别处:“她呀,顽劣成性,不成体统!”
“祖父,我也不是只知道玩呀,那骑射,我也是可以的。”沈霁一脸委屈,说起话来软绵绵的。
说起骑射,也是沈霁的一大爱好。这毛丫头刚会走路的时候贪玩拿着弹弓打鸟,打果子,到后来竟然百发百中,待兴高采烈去展示给父亲沈瑜看时,沈瑜就问她:“阿霁,想不想学骑马射箭啊?”沈霁也是觉得听起来好玩,就跟着父亲和哥哥姐姐泡在校场里,结果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点名堂,人不大,箭法已经极准,甚至超过了哥哥姐姐;想来,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摸过弓骑过马了。
沈延依旧不看她,只道:“好啊,那两个月后的皇家射艺会你们三姐弟就一起去吧。”
皇家射艺?那岂不是要上京华?沈霁开心的要跳起来:“真的吗祖父?我可以上京华了?”她看向长姐:“长姐和二哥都去过,只有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华呢!”
唐睦笑道:“京华可热闹,你去了肯定喜欢。”说罢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丞相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告诉祖父皇家射艺会的事吧?”
唐睦没有回答她,眼睛看向儿子,唐公子低着头,没有理会。
这话题看起来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沈霁还想再追问什么,沈延没给她机会:“好了,你们出去吧,和生,我们回屋慢慢说。”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
沈霁见状,心生疑惑:也不知道两位长辈有什么事情非要避开我们这些小辈去说,这也不是祖父一向的做事风格,他一直我行我素,才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沈霁这么想着,转头悄声问长姐:“长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沈吟也没看她,而是看着唐彧,眼中凌厉之气愈发浓烈,她摇头:“没有,别乱想了,你赶紧去隆裕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