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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2 / 2)

想上这几座看台可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一是你得有钱,每个座位收钱一千(是铜钱而非会子,折成会子则是六贯一百文);二是你得没有作奸犯科的以往记录,最起码要有平民的身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保证遵守看台上的秩序,一旦有事时不可乱跑乱叫,听从护卫镖师的指挥,及时疏散。

别看这三座看台连搭盖带布置的花了不少时间和钱财,人人都以为肯定是花钱搏取一笑的赔本买卖。殊不知,仅东、西两座看台所收的每人一千钱的座位费就达数百千之多。

而且这泉州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如此高昂的座位收费,非但五百余个座位没有因此而空掉卖不出去的,还有人因为到得太迟不能买到一个位置,竟然以高出定价的一倍甚至数倍的价钱向人转让。

这让沈念宗笑得合不拢嘴,把痛失妻女的悲伤暂时忘淡了一些,脑子里盘算着今年九月举办的第二次陀螺大赛时,如何再用这种方法大大地捞上一笔。

这又是应君蕙想出来法门,设置这些专为有地位的官员和大富巨贾们准备的雅座,她的原意只是想从中赚回一点这次陀螺比赛花去的钱,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收获。

几天之内,这个消息又一次轰动了泉州所属七县。人们纷纷从南安、同安、惠安、永春、清溪、德化各县往泉州治所晋江赶。

邻近的漳州、兴化军、南剑州,甚至连福州、建宁二府也有人为了陀螺大赛赶到泉州。

大家都要在七月七日这天,来看泉州自唐朝开府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民间博彩竞技活动。

这些天,泉州所有的客栈、妓院、有空房出租的人家全都住满;酒楼、饭铺、食店每到进食的时间,更是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

双木商行的所有铺子,也和其他各商家的店铺一样,人如潮涌,钱似流水般往店内猛灌,赚得盆满钵满。

只有原来生意极好的扇子铺,这段时间反倒是清冷了下来,他们只负责将运来的各式陀螺批发卖给各个商家店铺。因为到处都有双木印记的陀螺卖,所以到本店上门寻购的人反不如别家商铺。

林岜于七月初五到达泉州林强云家,他对这次的陀螺赛事也是兴致勃勃,显得极有兴趣,准备看完这里的博赛后,于初十日启程赴临安做他的京官去。

林强云迎进林岜后,将自己要为凤儿母女报仇,准备尽全力促成朝庭发兵剿灭李全,从而寻机会诛杀李蜂头的情况向这位叔父大人请教。

林岜沉思许久,然后才面色严肃地对林强云说:“此事太大,有关国之安危,关系到淮南东路一地百姓的生死,实是不容鲁莽行事。对李铁枪此人的近况,为叔也不是很清楚,不能仅听贤侄的一面之词便下断语。何况贤侄所言淮东‘忠义民军’反迹还未彰显,又无告变的人证,更无其他物证为佐,就是去与史相等权臣进言,也未必能取信于他们。”

“贤侄且放宽心,俗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仇一定要报,但也不必急在一时。这样吧,为叔进京后即将进献的各物迅速送去,为贤侄在各位权臣面前先容。再细细打听朝中力主征剿李全的有多少大臣、朝庭对淮南两路作何打算,以便贤侄到临安后再行决定。如何?”

林强云问起朝中的情况,林岜叹了口气,不胜烦恼地说:“朝中如今还是史弥远居相位执宰,自开禧三年(1207年)诛杀韩侂胄以后,史相便独揽相权。于嘉定六年起,史相专政之势已成,常‘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第’,坏了宰执合堂共议于政事堂,相权分割之制,至使最高行政权沦为其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林岜陷入了深思,林强云也默不做声地陪着他静坐。好一会之后,林岜忽然一下回过神,才又说道:“其次,史相还独攥官吏堂除之权,培植私人势力。祖制,朝官以上任命须由宰执注拟,经圣上朱批后方能签押除授。但史相却仅将除授结果奏知今上,从未取旨奏禀。史相还把吏部的美差借堂除之名都揽了,以此来呼朋引类,结党营私。故如今朝堂上有‘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史弥远系四明人,四明,今浙江省宁波市)之说。唉!朝政如此,我大宋何日方能洗雪‘康靖之耻’,何时方能复我丢失的疆土啊!”

对此,林强云无语,他只能在心中默想:“皇帝没用的么,怎么会把自己江山的朝政全都放到一个人人痛恨的家伙身上,没人告诉这个糊涂皇帝吗?要是我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林强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上变颜变色地向林岜看去。还好,林岜还是在摇头晃脑地在叹息,根本没注意到林强云的失态。

初七这天一大早,太阳从海平面上一露出他那红红的笑脸时起,“天后宫”前的大坪中就陆续有人从各处到来。

天放亮后就先到这里的两哨双木护卫队一百二十人,在他们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各依计划好的位置守护。把般载车劝留在场外,只让挎篮顶盘的小贩们进入场中叫卖。

说来也许让人觉得有些好笑,无论是般载车上还是挎着篮子、顶着大木盘的小贩们,他们所叫卖的食物中,几乎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双木糕饼糖果铺所做出的寿糕、鸡蛋饼,和五颜六色用彩色蜡纸包着的水果糖。

这些色彩斑斓既好看又好吃的糖果和糕饼,吸引了用竹、木竿子推着竹圈呼啸着满场来回跑的孩子们,不时停下脚步掏钱买上一粒含到嘴里。就大人们也是看着喜欢,口袋里稍有几文余钱的,自不必说,买上一大把放入袖袋中,慢慢受用。穷人看得眼馋了,也会掏出仅有的数文钱,买上一两粒或带回家去,让自己的孩子享受一下;或会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剥开彩色蜡纸,偷偷塞入嘴中品尝这香甜可口的滋味。将原本干干净净的空坪上,丢得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小彩纸儿。

汇入场中的人慢慢地越来越多,到卯时末这里已经是人头济济,无一处空隙不填满人群了。

林强云请林岜一起先到州衙会合州官翁甫,和约好在此等候的晋江知县田嘉川,大家便装打扮,徒步走向城南“天后宫”。

翁甫在路上对林强云说:“飞川老弟,我这里已经和各衙门都讲好了,只要贵商行开始做外蕃的生意,全都会按老弟所说的,和买降至三成收受。但他们还提出一个问题,所入的股钱如何分取红利呢?”

林岜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笑道:“这还用问么,自然是按入股银钱能占总货值的多少来分得红利。出的钱多,赚的钱自然也多;出的股银少了,到时候只好看着别人大箱的金银抬回家去,大把的钱钞揣入怀中,自己则干瞪着红眼喽。”

林岜的话说得几个人都相对微微一笑,也没人好意思再提出什么话头。对马上要去任京官的林岜,众人还是抱有一份羡慕之心的,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事情就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中确定了下来。

“哈哈,有叔父大人的一句话,比我讲得口干舌燥管用多了。”林强云暗自心喜,又打起精神想着:“这样看来,是要再多弄上几个船厂,造些更大的海船战舰,为以后的事业发展做好准备,无论是继续做大自己的生意,或者是推翻这‘黑暗的旧社会’……哎哟,怎么又想这个烦人的问题……真糟糕……”

走在他边上的林岜伸手轻轻拍了林强云的肩膀一下,关心而且意味深长地劝道:“贤侄脸色不大好,想来定是身体还未复原的缘故吧?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任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待你恢复后再作打算。”

林强云的脸色迅速恢复如常,感激地向林岜笑道:“多谢叔父大人关心,小侄知道了。”

走上正对擂台的看台上,坐了一会就已到正式开赛的辰时,也不知什么人从何处请来的一位瘦小中年文士,大步走到擂台正中,高举起双手。四周喧闹的声音在这位文士的示意下渐渐静了下来,慢慢全部人的目光都望向文士。

瘦小中年文士高声讲了一通双木商行这次举办陀螺擂台赛的规则和比赛顺序后,再没讲什么废话,立时便宣布比赛开始。

林强云在观看了一会后,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东西两个看台上的人不但对比赛投入无比的热情,而且连擂台四周围观的人也是大呼小叫的为台上的赛者助威。每到有对战陀螺的时候,便会有人急匆匆地跑到那两个看台边,向那儿的一堆人里办些什么事,然后又回到原位看着台上的比赛。

林强云招手叫来四儿,悄悄指着那两堆人处对他说:“你去看看,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有人会跑来跑去尽往那儿钻?”

不多一会,四儿满身大汗的回到林强云身边,小声说:“公子,他们那是在私下里博彩呢,听说主其事者是一个叫‘回半城’的蕃商。我们要不要也去博它一把?”

林强云先是一怔,想到博彩就是赌博时,拍腿叫道:“啊哟,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样能赚钱的事情也没想到,我真是笨哪!”

虽然林强云的叫声盖不过台下的嘈杂,但和他同坐在一起的几位州官、县官都听得十分清楚,几乎同是一怔,田嘉川家境最差,也是最急于想弄钱的官儿,忍不住出声发问:“什么能赚钱的事情,讲出来让我们听听,说不定还可以赚到一点。”

林强云把四儿打听到的情况一说,翁甫马上就接上他的话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前些时日有那么多的人来找,说是既然官府可以襄助举办陀螺竞技,也就应该在陀螺赛的这几天开禁博戏,此中还有这样的因由。”

林强云奇道:“翁大人开禁了吗?那么,我也来弄他一个庄,赚他一点彩头,为各位大人添些茶酒钱,各位看如何呀?”

田嘉川喜道:“反正总共三天的竞赛,若是由林公子出头,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强云向几位官员告个罪,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回去找人商量,务必能确保各位在这三天中有点收获。”

他吩咐人去把沈念宗、陈归永、张本忠和应君蕙等人找回家,自己一边走一边想,这做庄开赌局的事情竟是觉得无从下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才好。

不懂的事情没什么好想的,林强云把思绪再拉回到刚才去赛场路上的想法中:“战舰、自己当皇帝?”

“先不管其他,再弄几间船厂才是真的对今后的大计有所帮助。”林强云自语道:“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事,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几天脱口而出的“特务”两字,“对,”一拍大腿大声说:“特务,有特务就会有消息……”

四儿再忍不住了,脱口问出:“什么是特务啊?能不能说得明白点,让人听得不清不楚的,摸不着头脑。”

“特务就是探子,”林强云信口回答道:“是专门探听各种诸如什么地方天旱、受涝,粮食缺乏,什么地方又风调雨顺麦谷大熟、粮贱难卖啦等等的消息,我们就好去丰收之处买粮,再运到旱涝无食区出卖,既可赚钱,又救了一方百姓。”

四儿欢声叫道:“这是大好事,我要去做特务探子,为公子探听出最有用的消息来。”

林强云心里一动,暗道:“四儿你么,忠心倒是有余,只不知心计如何,不要消息没探到,反而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情况泄露给别人才是糟糕呢。”

见林强云没回答自己的要求,四儿急得脸也红了,惶声问道:“公子信不过四儿么?”

林强云停步转过身,盯着四儿的脸,严肃地问:“你真想去做特务头子?要管很多人、很多地方。不但必须探听到我们需要消息及时传回来,还要所有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就是死都不能泄露我们自己任何情况。”

四儿一挺胸,意气风发地说:“是,我想去做探子……哦,是特务……头子,好帮公子多做些事,能腾出身去干其他更重要的。请公子务必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很认真仔细把探听消息的所有事情做得好好的,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林强云:“你先想好,要如何做。比如,一个地方要有多少探子,需要花多少钱,怎样传讯、保密等等。对了,如果由你去做的话我准备要金见帮你,你可以去找金见和你一起商量,然后再来告诉我。”

在林强云的印象里,过去电影、小说中所看到的特务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人,四儿这么个憨厚的小子怎么看也是好人的样子,如何能去做特务呢?

说到精灵诡诈,林强云手下的这些人中,没人能比得过金见这个家伙了,金见的忠心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让金见协助四儿,再好好地利用起那本李元砺名单上人,自己不就有了第一批特务的班底了吗。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原来打算叫四儿负责制作镜子的计划,就必须另外找人来替换了。

四儿问道:“公子是说,叫金见和我一起做探子的头目,只要我们想出来的办法能使公子满意就会把事情交给我们做?那……我先去找金见了,公子要用人时叫翠娥好么,她可能干了。”

“那好,待你们想好了应该怎么做以后,再和我说清楚。”林强云打定主意,不管将来会发生何等变化,不管叫做特务也好,探子也罢,总是要先把这个组织建立起来。四儿和金见如果不能胜任的话,再找过适合的人来负责也还不迟。

四儿还没走,赶回家的人们都齐了,他怕人多林强云有什么事情还要吩咐,一时也就留下听候使唤。

林强云把今天在“天后宫”所见别人开庄放赌的情况讲了,并把自己打算在这两天也要做一次赌庄的事情说清楚。

沈念宗想了一会说:“这开赌庄的事情我们这些人谁也没干过,必须要请一位有经验的人来才行。否则,我们连开赌庄应该要做些什么事也摸不着头脑。”

四儿一听暗道:“自己好在没马上去找金见,不然这个探来的消息就用不上。”

立即接过话头说:“有人,今天就有个人涎着脸来寻我,说什么请公子出面也开一个博彩庄头,他知道这博戏的全部行藏底细。因为不清楚公子也会想到这事,所以这人被小的赶开了。早知道现在要请会开赌庄的人,刚才就把他带来了。”

应君蕙道:“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就马上把他叫到这里来,问清楚他能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假如可以的话,我们再派几个自己人去守着,就可以万无一失。”

林强云说道:“好,就按君蕙的话去做,人叫来了以后你们立即商量着做就是,不必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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