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看完了那一盒子的信,江灵栀早已热泪盈眶。
顾琬烟,原来竟是她!
那位自记事起就常常玩闹在一起的琬姐姐!
真是该死,她怎么能忘记了她的琬姐姐呢?
自九岁那年那场大病后,江灵栀体内的寒毒便日益严重,还是经由当时就已经被誉为京都神医的许世泽诊断,言其拖不过一年,这也才有了之后父亲忍痛将她送上北罗山交托给师父的事。
这七年来,她每每病发都像是被裹在了无底冰渊寒潭,更像无数的冰锥从四面八方一齐扎进所有的神经,冷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痛楚,恐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再有所体会。
每次在师父和师兄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抢救中醒来,看着床榻前一双双红到充血的眼睛,很多时候,江灵栀真的不知道自己醒转过来那一刻是该庆幸还是该悔恨。
后来,师父干脆摒弃了旁的一切,专为她研制了许多药膏。
果然,病发的频率渐渐弱了下去。
但也许是之前数不清的踏过鬼门关的次数,九岁之前的记忆除却家人,也确实模糊了不少,竟是连同从小陪伴保护自己这病秧子的琬姐姐也连同在内,真是可气可恨!
飞絮原本安静地站在一旁,将那墨研了又研,直到胳膊发酸。
见姑娘书案上的书信还有大半没有读完,知道姑娘做事一向喜欢有头有尾,想着她看不完这些信是决计不会离开的,当下便生了好顽的性子,出得书房与盈袖知会了一声,便偷偷从角门溜了出去,沿着井儿胡同蹿上了大街。
“昨夜里小少爷提说的那家百香堂在哪儿来着?”
迷迷糊糊随着人流走到了正阳坊最东头的华阳街,飞絮摸着脑门在一条很显华贵的宽巷子前停下了脚步,迷茫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姑娘可是要寻什么去处?”
身后一道略微好听的声音响起,飞絮转过了身去瞧,是一位着了金丝络红衣外穿水墨对襟开衫轻纱的锦衣公子,腰间半掌宽的缙绅两侧悬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和郎珏,头发用镶金羽冠高高束起了一半马尾。
正是昨日尾随江府马车至周府外的“风流三公子”之一的杨钧。
以貌取人的心思虽不可生,但飞絮俨然毫不犹豫将这四个字化作了行动,向前靠近了杨钧一大步,双手合十相扣,抵在下巴上,衬得一张笑脸天真无害,眼睛里更似有无数飞舞的星星。
“是啊是啊,我正是要找个去处!敢问这位公子您可知‘百香堂’在何处?”
杨钧将手中绘着高山流水的折扇一收,将扇端在掌心点了两下,正要举扇为飞絮指明地方,他旁边的史一航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嬉笑着瞧着姿色不错的飞絮。
“姑娘可是要去买零嘴儿解馋?放着近在天边的‘珍味斋’不去,何必舍近求远去寻两条街外的什么‘百香堂’?”
史一航是三人中年岁最小的,也是三人中最冒冒失失的。
虽说这个人长得也是俊秀可餐,可一向很有原则的飞絮哪能是见异思迁之辈?
于是,她淡淡地瞥了眼被史一航挡在身后的杨钧,立马眉眼含笑,就差摇起尾巴留着口水地对着史一航问了句:“敢问这位公子,‘珍味斋’又是什么地方?”
这可只是她探听好地方的招数,绝不是被这人同样不俗的容貌迷失了心窍。
嗯,绝对不是!
“姑娘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这正阳坊以正阳街上的皇宫为轴分为东西两处,西南面的胥阳街是达官贵胄府址所在,这东北面的华阳街便是专为有身份之人而设的街市。”
轻摇着手中的飞仙抱月折扇,史一航一边说着话一边站直了身子往那繁华的巷口走了两步,稍稍侧转了身,杏眼微眯斜睨着在他看来娇俏得有些痴憨了的飞絮,将握在手心的扇尾扬起指向那巷子。
“此巷名为八角巷,便是这华阳街上最显贵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