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泽承认自行医伊始竟是从未见识过这般病症,仅从脉象上就能感受到噬人于骨的阴寒之气,按理来说这样的体质根本无法存活这么多年。
然而瞧这位江二姑娘虽病态显露,可举手投足也是与常人无异,他是惊奇不已的,暗自琢磨着她莫不是传言中修习为假,有何奇遇才为真?
“二姑娘体寒之症甚为严重,不知平日里是用何等圣品调养?”
江灵栀将手收回轻放在膝上,顺手拂了衣袖轻轻盖住手腕,抬了眼眸,眼中裹着层层失落。
“哪里有什么神丹妙药可让我挥霍的呢?不过谨遵大夫之言,日常戒食冷饮多用温品,注意着不受寒凉等这些琐事,以此苟延残喘罢了。”
虽是做戏,可言为心声,周少柏听出了她话中的苍凉。
正所谓爱屋及乌,不免也为之生出许多怜惜。
原来她竟真的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命如纸薄的可怜人,才前他还说什么多活一日多赚一日的话,本是无心,也不知有没有伤着她。
江灵栀自小见惯了同情怜悯的眼色,此时无论是周少柏还是许世泽的反应,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显得比他二人还要轻松。
“许神医可有何良方解我病症?若得痊愈,家父必将倾府中所有以为先生答谢。”
话语中满含期待,紧盯着许世泽的双眼更是瞬间熠熠生辉。
看进这双美丽的眼睛中,使得许世泽对将要给出的答案竟真的由衷生了没必要的遗憾甚至愧疚。
“是许某见识浅薄了,竟诊断不出姑娘此症病源何在!
这样吧,我先于您开两剂调阴补虚驱寒保温的药,您且先按方抓药并照说明熬煮服用。
一月后若是有所改善我便再上门为您诊治,若是也无济于事,只好请恕许某力所不能及了!”
江灵栀面上客气,心里却苦笑连连:就算是师父也束手无策的病,你若能治得好也算得上世间奇闻一件了。
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推辞,接了许世泽双手奉上的药方,再起身于他行了万福。
许世泽这次却只稍稍躬身算是受了她的谢礼。
目送许世泽沿着游廊原路返回,周少柏负手站在亭匾下,正要说话,却闻听江灵栀发出一阵盈盈笑声,不禁讶然。
“你笑什么?”
江灵栀头也未抬,只扬了扬手中信纸,笑声不止,道:“我笑这位许神医,药方倒是开的不错,只是这字迹却不能恭维。”
周少柏接过一瞧,果见字如春蚓秋蛇般爬满整张纸稿,不由得也是勾了唇摇头轻叹一番,却是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侧转了身,剑眉轻锁,一双似要窥透人心的锋眸注视着江灵栀。
“你是说他这药方没有问题?”
“于一般寒症也算良药了,只可惜,我却不是!”
江灵栀眼角眉梢间哀而不伤,语声清扬。
“罢了,不说这些。姐夫你方才掩饰的却是极好,我还担心你忍不住显出杀气来惹他生疑,看来是我小瞧了你的容忍度。”
周少柏不置可否轻笑一声,迈步走出凉亭,站在一桩苍绿灌木丛前,左手仍背于身后,只伸了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过片片枝叶,唇边是辨不清情绪的韵味。
“隐忍自是为了迎击更大的风暴!”
江灵栀眼波粼粼,仰了头举目望着殷红如血的榆叶梅花,眸光如月辉清莹似碧玉无瑕,眼角鬓边尽是温暖如怡的笑意。
原本炎日当空本无一丝清风,却不知为何,那榆叶梅树花顶轻动,竟有片片花瓣像是被谁召唤着似的打着旋儿飘飞到江灵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