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皇的意思好像有意要指婚京兆尹柳远大人家的嫡长女。这美人榜首就要被你抬回府上,日后可该知足收敛着些了,再要一见美人儿便走不动道,也是活该落人口舌了。”
柳清韵?
钱若涵闻言,一双入鬓剑眉倏忽蹙紧。
这位柳姑娘他倒是见过几面,容华若桃李,身姿如燕灵,断的一番明眸皓齿,娥眉黛柳。
只气度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就好比这屋中西墙角下高脚方几上放置的一盆“醉酒杨妃”,观之赏之是为上佳,可若纳于掌心,未免失之韵味。
“四哥,你快瞧瞧,这是欣喜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不是?我看咱们待会儿进宫就禀报给父皇,也让他老人家再别挑花了眼,错了钱侯爷的情意。”
宇文珏一个不忍,轻笑出声,正待说话,钱若涵冷哼一声,侧转了身,一脚又踩在地上,一脚悬空搭在高约三尺的矮榻沿边,银线逶迤贴面云纹锦缎墨靴虚掩在衣摆下,接连晃着欢快的节奏。
“我说承佑,你小子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今年结亲之人就我一个?”
宇文珀脸上笑容慢慢僵化,忽然就有些迟钝起来,打眼扫过身边同样笑意渐失的四哥,禁不住钱若涵得意,连忙追问:“你知道了什么?”
钱若涵单肘撑在小桌边,将手中酒杯搁在桌面上,长袖轻甩,两手交握在半空,悬于胸前,似春风扶露般漫着氤氲的双眼饧着正对面的宇文珀。
因着宇文珀的紧张,他眉眼已然舒缓开来,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同时也早将刚刚还令自己头疼之事撇到了一边,只像个搬了板凳坐等好戏上场的围观群众般眼角眉梢尽是调笑。
“陛下圣意虽难揣度,只你当真没想过,这江二姑娘游历在外已有七年之久,为何偏偏在你刚行了冠礼这年她就毫无征兆回了京都?”
宇文珏捏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略紧了紧,低垂视线落于桌盘糕点瓜果的眼眸中尽是了然,可偏偏又沾染了几多算计。
宇文珀哪里知道四哥的心思?
他先是一愣,继而凤目生威直勾勾盯住钱若涵,见对方嘴角仍是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玩世不恭,言语之间却似煞有介事,他顿时大惊失色。
早也听父皇提说过怪他生得迟了些,未能与江家大姑娘江灵薇配成良缘,他也只当是父皇酒后玩笑,并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却被钱若涵轩轩甚得地掰扯起来,还一板一眼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得他生出怀疑,起码也已信了大半。
虽说这容貌与否不那么重要,但那是对无关紧要之人的宽慰之词,若是真落在自家身上,对方还有可能会成为他朝夕相伴的妻子……
光是想一想,宇文珀仿佛都能看见彼此两相生厌而后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
对此,他当然要立马表态:“我不要!”
尽管绝不会对江灵栀恶语相加冷眼辱之,但要娶她,除非山河移位,星辰不落。否则,绝无可能!
耳边充斥着钱若涵和宇文珀你一言我一语的嬉笑怒骂,宇文珏却是垂眸不语,安静地就好像一尊雕塑,只指尖转动桌上酒杯的动作才让人注意到他的呼吸犹在。
细细回想起来,那日百香堂初见江灵栀,她的眉眼似乎比今日多了层层阴郁,而且,她眉骨鬓前似乎并无红斑印记,更别说泪窝旁鼻梁侧那一颗不容人忽视的黑痣。若真有,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四哥?”在还击中处于下风的宇文珀本想拉四哥一同参战,喊了两声不见回应,忙冲钱若涵摆了摆手,向宇文珏这边挪了过来,双手攀上他臂肘轻晃两下,凝眸纳罕,“四哥可是嫌我们聒噪?还是另有所思?”
宇文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思虑过甚,所幸这两人也都不是多心的,三言两语便能打发过去。于是,他轻如春风和畅般莞尔一笑,举起酒杯凑近唇边,看着面前二人,云淡风轻地将已经告一段落的话题再度挑起。
“我方才在想,比起承佑你来,或许怀信兄更有机会得江家这彩头!”
“却是为何?”钱若涵和宇文珀异口同声。
宇文珏将送到唇边的酒杯一口未沾又放回原处,抬眸浅笑,可这笑意背后是鲜为人知的噩梦。
“单论身份,父皇怎会同意宇文家接受一样貌毁损之人,岂不引人耻笑?”
话声一顿,视线落在凑近前来的钱若涵身上,解释一句:“怀信你也莫要多心,我此话别无用意。”
钱若涵素来知他心性,最是个心善会顾及人的,当下也不多说只顺势含笑点了点头,吐出几个字来:“明白!你但说无妨!”
“你之前戏说承佑提及巧合太过,你又何尝不是?这江二姑娘刚刚回京,父皇便一门心思命你今年务必完婚,你且自己想一想,是否比起我们承佑,你倒是更有可能?”
“对!没错!”宇文珀紧跟着唱和,“谁让你老是拿舍不得天下美人这样的借口驳了父皇的谕旨,这下,刚好来个不美的,正好与你的初衷不相违背,定然不错的了。”
谁料,话音还未落下,钱若涵却当真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此事的可能性,一边好奇那江灵栀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模样,一边为自己铺设起后路来。
若是真的要迎娶,自己可会接受还是要弃婚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