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下，杨戬挺立风中，身形笔直。左右稍后处分别是跃跃欲试的孙悟空，和盯着漫天宝光垂涎欲滴的朱九阴，昏死过去的齐金蝉被他提在手中。不远处，双臂俱断的笑和尚倒在血泊中，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微不可闻。</p>
三道剑光落下，四人立定。大片祥云落在后方十丈开外，似乎无意插手纷争。长眉老祖误以为众人是向自己表达尊重之意，心中受用，遂不以为意。</p>
苦行头陀方一站定，就看到门下弟子惨状，目眦欲裂，悲呼一声飞扑过去。</p>
“哼！何人敢碰这小秃驴，便要他血溅当场。”</p>
杨戬目中神光转寒，冷哼一声，阴森的杀意透体而出，遥遥锁定苦行头陀。</p>
苦行头陀元神刺痛，飞掠的身形停滞下来。为森寒杀意所逼，心下骇然。望向杨戬，神情怨毒之极，碍于踌躇对方修为深不可测，不敢贸然动作，转而向长眉老祖躬身道：“求老师做主。”</p>
长眉老祖细细打量杨戬一番，见他面容刚毅，眉心一道醒目竖痕。身穿水合道袍、腰束丝绦、足蹬麻鞋，腰悬一柄墨黑长剑。一身法力晦涩莫名。</p>
深不可测！</p>
心中有了定论，长眉老祖踏前一步，朗声道：“道友以大欺小伤人在先，又自恃修为不容救治于后，如此行径，未免有失正道。”</p>
气势汹汹而来，长眉老祖开口便要占住道理。只要道理在，自己一方便是正，对方就是邪，一切顺理成章。以正诛邪，扬善灭恶，不惧对方修为高深。</p>
围攻？都是为了匡扶正义，无奈为之，等闲事尔。</p>
这一套勾当，长眉老祖熟稔之极。早年在人间，凭着高举正义的旗帜，不知斩落了多少积年老魔，搜刮了多少天材地宝。</p>
一旦有了名分，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如此而已。</p>
上空云层深处，道人拈须轻笑道：“不想长眉还有这等本事，只是用来对付杨戬，还差了不少。”</p>
杨戬真灵通透，见事了然于心。斜了长眉老祖一眼，漠然问道：“你是何人？”</p>
“贫道长眉，蜀山剑派前任掌教，见过道友。”长眉老祖稽首一礼，风度极佳，一派仙风道骨之相。</p>
杨戬神色一变，冷笑道：“你那蜀山剑派，打着正道的旗号，不知干了多少龌龊的勾当。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正道，真真叫人不齿。”</p>
“放肆！我蜀山剑派乃是人教正统，岂容你出言污蔑。今日道友不给老道一个交代，定不与你甘休！”长眉老祖怒极，面上红潮涌动，须发与雪眉齐飞。</p>
“正要你不甘休！要打便打，啰嗦什么？！”</p>
孙悟空跳将出来，怒目圆睁，爆喝一声，心中欢喜得直欲放声大笑。啰嗦了好半天，终于要开打了。依着他的性子，双方见面就大打出手，这才爽快。</p>
“贤弟稍安勿躁。”杨戬一扯孙悟空袍袖，低声道：“既然他们送上门来自取其辱，先为那些小妖出口气再杀不迟。”</p>
孙悟空依言后退，杨戬指着苦行头陀玩味道：“人教正统？人教之中，何时有了这等阿堵物？”</p>
旁观众人听杨戬说得有趣，纷纷忍俊不禁。孙悟空更是笑得直大跌。云层之中的道人抚掌赞叹道：“不想杨戬竟是这般妙人，妙哉妙哉。”</p>
苦行头陀双目赤红，死死握紧了拳头。长眉老祖正要发作，杨戬又说道：“你需要什么交代，不妨说来听听。”</p>
“贫道也不为难你，只要应了贫道三个条件，便了去今日因果。</p>
其一，你要交出伤我门人的凶手，由贫道带回蜀山发落。贫道保证不伤他性命，门人受了什么样的伤势，原样奉还，绝不妄加分毫。</p>
其二，你辱及贫道弟子，就由贫道做主，向他斟茶认错，揭过此事。</p>
其三，你诬蔑我蜀山剑派清誉，须到我山门之前，三跪九叩，诚心悔过。”</p>
强自按捺着胸中怒气，长眉老祖言语之间不见了表面的客气，省去了“道友”这个称呼，越说越疾，越说越厉。</p>
静，全场寂静，落针可闻！</p>
除了蜀山剑派玄真子、苦行头陀、齐灵云三人，其余众人都愣愣看着长眉老祖，轻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抑或是，一个将死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