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厂食堂外的路边,陈师傅正拉着老张师傅低声说着什么,陈师傅说得眉飞色舞的,可那老张师傅却皱着眉头不肯说话。
“老曹他们找我了,说是只要咱们带着新船的技术走,他们给咱们这个数!”说着,陈师傅在老张面前比划了个手势——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新船的技术……可不在咱们手上。”老张皱着眉头道。
这里说的新船指的当然是正停在“坑式”干船坞里的那艘渐渐成型的风帆战舰。
此时这艘战舰的整体结构已经完成了建造,一些大型的设备例如大型的煤气发生炉、发电机、舰炮等等大件基本都已经完成安装了,此时只剩下各种电路、管线的铺设工作。
从外表来看,这艘船不仅大,而且还非常的漂亮,最重要的是它的工期实在是太短了!比起动辄需要半年甚至一年建造工作的大型海船,这艘船的建造速度只能用“神速”来形容。
不过说起这造船技术,早就跟木匠没什么关系了,最主要的核心技术是内部的箱形龙骨——也就是钢结构件的设计、制造以及防腐处理。
这部分技术别说是他们这些老师傅了,就算是以前的大师傅来了也是没用的——他们连图纸都看不懂,更别提理解图纸背后的所使用的技术了!
不过既然陈师傅找到了老张头上,自然有他的目的:“但你不是有个小徒弟在上学吗?让他偷出来啊!”
陈师傅低声蛊惑道:“把你那个小徒弟叫出来,咱们一起好好聊聊,总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这不好吧?新东家可是带我等不薄……”老张明显不想参合这事。
陈师傅阴测测的说:“不薄!?你管这叫不薄!?你看看他们怎么对我的!到时候早晚也会这么对你!!我说老张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惹急了那些人,我可不敢保证你家里人不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你!?”老张没想到这陈师傅居然如此极端,“我说陈师傅,咱们本本分分的不好吗?眼见这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你何苦……”
“……呸!”陈师傅啐了一口打断道,“你若是不答应,我可就……”
就在此时,老张的眼神忽然一变,陈师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可就要怎样?”
“谁!?”陈师傅猛的转身,就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大众脸,顿时趾高气昂起来——一般他没印象的人都没什么身份,而且看这人的年纪应该也只是那谁新收的土地罢了。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我要怎样与你何干!?滚!别妨碍老子……哎哎哎,哎呦你松手!断了断了……”
那陈师傅的手腕被那大众脸轻轻一捏就扭到了背后,以一个及其古怪的姿势被人拎在了手里。
那大众脸没有理会陈师傅的惨叫声,而是对着老张伸出手来:“你好,张师傅。”
“你好……”老张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的手——知道这来源于肖恒的新式礼节,所以虽然有些害怕也这大众脸把手扭成麻花,但处于对肖恒的信任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那大众脸用力的握了握老张的手:“对不起了张师傅,让您受惊了……此人吃里扒外妄图窃取我厂机密的事,您都听到了吧?”
“是……听到了。”老张闻言微微有些吃惊——这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可大可小,但问题是看眼前这位大众脸的意思,这件事怎么都不像是个小事。
“老张!我哔——,哔哔哔——”被大众脸拎在手中的陈师傅顿时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呱噪!”大众脸眉头一皱,抡起手刀对着陈师傅的后颈就是一下,那陈师傅顿时被抽了骨头一样软了下去。
“麻烦张师傅跟我走一趟吧……别紧张,就是写个笔录纪录一下他跟你说的那些话。”大众脸笑道。
“好……”老张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跟着那大众脸出了厂区,直接上了一辆通体漆黑且没有窗户的马车。
等他下车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周围的院墙非常之高,最上面支着铁丝网。仰头向上除了天空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该不会是什么秘牢之类的地方吧?
老张瑟瑟发抖。
“嗨,张师傅,您别害怕……咱们就是做个简单的笔录而已。”那大众脸将已经清醒了的陈师傅交给了卫兵,自己则对老张说,“这边请,我的办公室在这边。”
老张听着陈师傅变得惊恐的叫骂声渐渐远去,自己也变得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接下来就像那大众脸说的,他还真的只是做了一些笔录而已——几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反复询问了那陈师傅跟他说的话,而且还询问了好几遍,每个细节都扣得死死的。
最后老张在那份“供词”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这才算万事。
接下来又是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大众脸带着老张上了那辆全封闭的马车,等老张坐在车里晕晕乎乎的时候车门忽然打开了,那大众脸殷勤的把老张请了下来。
被车外的冷风一吹,老张精神为之一振,抬头一看返现他已经回到造船厂。
“老张师傅受惊了,为了感谢您的配合,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那大众脸将一个纸盒塞给了老张。
“这是……游标卡尺?”老张一打开小盒子就惊喜道,游标卡尺这东西有多神他早就知道了,不过由于他们是做木工的关系,尺寸要求没那么精密,所以也就没有配发游标卡尺。
不过由于肖恒的要求,在船厂的再教育培训里老张倒是接触过了这东西,并且一直以来都念念不忘……现在突然收到一套全新的游标卡尺自是高兴不已。
“你喜欢就好。”大众脸微笑着送走了老张,站在车边看着他欢天喜地的离去,不由得低笑一声暗自摇头。
“这老张还挺能装装的……”
说罢,大众脸跳上了马车。
“走,咱们回处里,还有条大鱼等着我们收拾呢!”
“啪——”
随着一声鞭子的爆响,马车渐渐远去。
直到发现那马车离开之后,手捧着游标卡尺的老张突然腿脚一软跌坐倒在地,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呦?这不是老张师傅吗?你怎么坐在这里?”一个年轻的木匠看到了瘫坐在地的老张,不由得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
“没,没事。”老张有些紧张的看着年轻人。
“算了,没事就好。”年轻的木匠莫名其妙的看了老张一眼,发现他的确不像是病了之后这才摇着头离开了。
“这陈师傅,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老张后怕不已。
果不其然,接下来好几天都没见着陈师傅的人,又过了几天听闻陈师傅的儿子跑来船厂闹事了,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并且了无音讯。
直到几天后,老张在食堂门口的告示上看到了这样一则消息,其大意为:
陈炳瑞意图窃取船厂财物被发现并扭送官府,按大宋律本应判死,但念其未遂所以最终判刺配三千里并服劳役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