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今的大明朝来说,天子出巡并不是难得一见的勾当。和侄儿建文帝不同,永乐皇帝朱棣是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如今虽然坐着龙庭,却仍有一种脱不去的骠悍武将气息,之前就曾经两度北征,第一次把鞑靼打得七零八落,第二次则是把瓦剌教训得满头包。而这一次,北巡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视察北京,以便日后正式迁都。
在天子北巡车驾浩浩荡荡起行的时候,一只六桅帆船也悄无声息停在了南京城的外金川门码头。由于百姓们都去围观那天子出巡的盛景,这边便显得冷冷清清,只码头上几个苦力仍在眼巴巴地寻觅生意,一见到有船停靠便呼啦啦全都围了上去。
甲板上立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瞧见苦力们一窝蜂似的涌上,便吩咐随行的几个仆人前去料理行李事宜,自己则是施施然从舷板上下了船。搭起手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又听了听那边讨价还价的声音,他便四下里望了望。
“三老爷!”随着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一个人一溜小跑地奔了过来,还没站稳就满脸陪笑地解释道,“今儿个皇上和文武百官恰要北巡,这好些路上都封了,小的绕了老远的路方才赶过来,让三老爷久候了!”
“我也不过是刚到罢了。”张倬望着来人,欣然点了点头,“虽说我没碰上赳哥儿,但先头那些信我却看了。你跟着来南京这么一遭,奔前走后着实辛苦,还险些遭了他们三个的数落。英国公在信上很是夸赞了你识大体,我来之前老太太还说,等你回去要重重赏你。”
“小的都是做份内事,什么奖赏不奖赏的,岂不是折杀了小的?三少爷原本也是要来迎的,只不过今儿个正好英国公随驾。他便到神策门去送行了。”
高泉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回身吩咐带来的几个随从上去帮忙,又询问了几句家中状况,这才笑道:“虽说信上都写得分明.shudao.net不过小的还是要多几句嘴,三少爷这回到南京城可是碰到了老大的机缘,皇上和皇太孙都见过了不算,就是英国公和夫人也是赞赏有加,都道他年少机敏,更难得地是沉稳……”
张倬听高泉唠唠叨叨打叠了一长溜逢迎,不禁莞尔一笑,心中却着实欢喜。回头看见那边有人从舷板上下来。他招了招手便叫道:“小七,过来!”
和张倬同船来到南京的正是顾彬。他比张越还大一岁多,如今已是年满十六。他头戴一统山河巾,身穿一件朴素的蓝色袍子,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脚下穿一双青布鞋。虽看着有几分寒酸,却收拾得利落精神,却也难以让人生出轻视来。
高泉之前并不知顾彬会来,愣了一愣方才上前见礼,称了一声表少爷。顾彬却知道别人不过是看张倬的面子,不好生受。便侧过身避了,又叫了一声高管家。
“小七原本打算今年参加乡试,督学大人却说他学问根底虽好,磨练却不够。府学中固然有几个学问不错地老学究,但河南毕竟比不上江南士子云集文采风流,所以这次老太太之前带了一封信给英国公,给他谋了一个监生。”
这一番话算是解释了顾彬同行地由来。张倬便吩咐高泉带人尽快搬运一应行李。等人一走。见顾彬略显局促。他便温和地在其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一心想尽早考一个举人出来。不过你还年轻。好好磨练方才是真。你看看朝中那么多官员。年少得志地又有几个?年少高位招人忌恨。在国子监读上几年书。多交些朋友对前途也有裨益。※.shudao.net※”
虽说张家老太太顾氏便是自家地祖姑姑。但顾彬更知道此次能有这般机缘都是张倬从中帮忙地缘故。心里自然是感激地。此时听如此告诫。他连忙点头答应。只初到京师帝都。望着那城墙和进进出出地人。难免生出了无限好奇和感慨。
等到所有行李从船上卸下。又一件件装车完毕。却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高泉拿钱赏了船老大和一应水手。又多给了那几个苦力几十文钱。一时间引来了无数感激地称颂声。他却是听多了这些。丝毫不以为意地回转过来。将张倬和顾彬送上了居中地一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便喝令起行。
彼时北巡地大队人马已经从神策门出。原先封闭地各条道路便重新恢复了通行。外金川门恰是畅通无阻。而金川门却盘查得严格。而高泉只是拿出了英国公府地腰牌。那盘查地兵士便恭敬了许多。稍稍检查就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