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当初跟着自己起兵夺得天下的那一拨燕山护卫老来极其优容。先代保定侯孟善自永乐元年起镇守辽东,七年召还时已经是须眉皓白,只因为这一条,在孟善去世之后,他对孟家可以说得上是恩宠有加。以庶子得封护卫指挥的,在一干侯爵子弟中,也只有孟贤这么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分外腻味这个颇有能力却心术不正的家伙。
“尔弟四处奔走,都说是受你指使,全都是你的主谋?”
“回禀皇上,罪臣教弟无方,罪该万死。”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朱棣此时一把甩开一个想将其扶着坐下的小太监,满脸讥诮地说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孟三只顶着你的名字就能说动那么多人,你孟贤的面子倒是不小,逆心也是不小!朕若是将你下锦衣卫严刑拷问,你敢说问不出你丝毫逆举?你父亲当初兢兢业业善始善终,未料却生了你这样的好儿子!”
“罪臣确实心术不正,但罪臣从未敢有对皇上不敬的心思,更不曾有那个胆量。”
“朕当然知道你没那个胆量,满朝文武谁有那个胆量,天下谁有那个胆量?”
这是在宫城中的开阔地带,如此的咆哮声自然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武官们有些是第二代了,但无论他们还是张辅这般曾经从皇帝打过天下的武臣,面上都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敬意。杨荣金幼孜乃至于吕震方宾等人都是当初批迎附之人,则是很有些不自然。而张越品味着朱棣这种狂热地自信,终于明白为何如汉王这般悍将亦不敢动起兵地歪心思。
虽说之后的仁宣之治被人一直推崇,但要破除某些积弊,便只有从朱开始。只有这位天子方才有改洪武旧政的魄力,只要能真正让朱动心,便如同开海禁一样,一样样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做起来。而经由这一次的事情,天子对权阉宦官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想必也应该削减了不少。如黄俨这种跟随了几十年的老心腹都不能保证,更何况别人?
“朕自登基以来,北平蒙古,南定交趾,西洋诸国望风臣服,东洋小国入贡称臣,可是你们,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竟然敢打朕的主意,竟然敢用一份狗屁不通的东西冒充遗诏!劫部院大臣?劫公侯勋贵?你们问问你们那个要拥戴的主子,朕这个皇位他敢不敢坐!”
此时此刻,赵王朱高燧终于再难以抵抗那种沉重地压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涕泣交加地连连叩:“父皇明鉴,儿臣从来没有指使过他们,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歪主意!如今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京师,他们这些逆党要拥戴皇族自然只能把主意打到儿臣身上,可儿臣……可儿臣实在是冤枉!什么遗诏,什么火药,什么拥戴,儿臣根本一丁点儿都不知情!”
“你不知情?”朱棣冷冷看着这个幼子。疾步上前一脚将其踢了一跟斗。随即怒骂道。“当初你母后在世地时候就说过你顽劣。就说过要多多管教你。朕一直都没怎么留心。只以为你长大了就会懂事。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文不成武不就。你哪一点像我!”
尽管这一脚很是不轻。但比起那种冷冷地不理睬地态度。挨了这一脚地朱高燧反而觉得松了一口大气。他看惯了自己父皇杀人地情形。那时候杀地是别人。轮到自己地时候才知道单单那种凌厉地目光就能杀死人。这一刻。他没有注意到黄俨恳求地眼神。也没有注意到李茂芳愤怒地目光。他只知道。眼下可以先把自己摘出来。
“父皇。这些家伙不都说孟贤主谋。孟三联络吗?这孟三分明是招摇撞骗。父皇也可以问孟贤儿臣究竟是否知情。要是他说是。儿臣任凭父皇处置就是!”
朱棣原本就希望相信朱高燧并未参与此事。这会儿听见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动。转头看了看垂头低目地孟贤。他却没有问。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杨荣。你说赵王是否和这些逆党同谋?”
“回禀皇上。赵王天璜贵冑。兴许真是被这些小人蒙蔽了。”
“金幼孜!”
“皇上,此乃皇上家务事,臣不敢妄自揣测。”
“哼……吕震!”
“臣以为赵王有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