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呼啦啦地吹着,空气中满是尘土与飘零的枯叶。
休息了一夜,让哈尔哈安排随行众人起居,何绍明便带着魏国涛、秦俊生还有他的宝贝闺女小安妮,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几个时辰的工夫,赶在太阳落山前,算是到了京师。
一早得了消息的裴纬,准备了两辆马车,寒暄一番,引着众人坐着马车便去落脚的地方歇息。
街道有些起伏不平,坐在马车里的何绍明怕小安妮颠簸,便抱在怀里,挑开车窗,往车外观望起来。百多年前的北京城色调昏暗,配上西陲的阳光,颇有些凄凉的感觉。大街上,到处是叫卖的小贩,煎饼果子、卤煮、白切糕、唐庄、豆汁儿、焦圈,一声声或高或低的叫卖,让人觉得还有些活泛劲儿。
复行一段路,便见了高大深沉的前门楼子,往对面一瞅,依稀可见紫禁城一角。。何绍明心里恶意地揣度着,紫禁城,用不了多久,老子给你改个名叫故宫。
转过街角,前头传来一阵打斗声。何绍明问车夫:“前面儿怎么了?”
车夫转头呲牙一笑:“这位爷,您是头回进京吧?常事儿,前面儿保不齐是哪位八旗大爷为着粉头争风吃醋闹起来了。这帮爷虽说闹不出人命,可好脸面,这会儿说不定去找帮手来帮衬呢。瞧着架势,怎么着也得小半个时辰。您要是着急,咱窜胡同,就是多花点儿工夫。”
何绍明懒得看这帮纨绔闹事,便叫车夫转头窜胡同。北京的街道本就是横平竖直,连带着胡同也是如此。此时的北京人走路有意思,高门大户,出门一般浩浩荡荡一大帮子人,喜好的就是个脸面,自然走大街。小门小户穷苦人家,倒霉点儿的犯了事或者欠了债,这样的人一般都选择走胡同。。顶多脏了鞋,多转几个胡同,照样能到地方。
马车七拗八拐的,一会儿的工夫又上了大道。这会儿可就过了顺天府衙了。几个衙役手提着稍棍驱赶着面黄肌瘦的乞丐,提笼斗鸟的旗人一脸倦怠,在街上遛弯儿,偶尔走过一队兵丁,如同民工一般扛着武器,是不是地嚷嚷着发了饷换二两烟土。何绍明猜这条街可能是做晚上生意的,白天没什么人。
马车不停,转眼过了银锭桥,停在一宅院门口。裴纬从后边儿钻出来,说是到地了了。何绍明便抱着小安妮走进了院子。院落不算小,三进的门脸,住何绍明这几个人有些浪费。
裴纬前面引着路,嘴里唠叨着:“姑爷,这宅子是我租下来的,琢磨着姑爷如今也是三品的命官,进了京城怎么也不能去住客栈。。您慢点儿,小心门槛。这就是卧室了,您今儿就在这儿休息着。头几天恭王府那头已经送了帖子,您休息好咯,赶明儿咱再去拜见……”
何绍明进了卧室,只觉得暖气扑面,想是烧了地龙。一番安置,众人便歇息下了。只是小安妮似乎有些惧怕陌生的环境,也不说话,紧紧拉着何绍明的衣角不松手。
何绍明有些犯难,自己也不是能照顾孩子的主儿啊,这满京城的丫鬟婆子,怕是没一个懂英文的,这可犯了难了。无奈,又叫裴纬连夜弄来了一张小床,安置在何绍明屋里。何绍明便客串了一把保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何绍明饱饱地睡了一回懒觉,将近晌午这才起来。笨拙地把弄着小安妮洗漱,直弄得小天使呲牙咧嘴,嘴里嚷嚷着要找她的黑人奶妈。
何绍明正搁这儿安慰小安妮,裴纬打外头进来了。。
“姑爷,外头有位霍元甲,说是你的故旧。”裴纬一脸无奈,心里琢磨着自己好歹是个师爷,也算个文化人,怎么这会儿客串管家了?
“霍元甲?诶呀,先生先帮我伺候好这小姑奶奶,我去去就来。”何绍明闻言,颇有几分惊喜。心想,这位霍大侠怎么追到北京来了?难道是怪自己入津门而不拜会?虽说拢共不过见过两次面,但那也算是故旧。这跑美国一年多,能在国内碰到旧相识也算件高兴事。心里琢磨着,脚下不停,三步并做两步,转眼便出了内宅。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
何绍明进得厅堂,便见一身短打的霍元甲,正搁那儿摆弄青花瓷的茶具。
“诶呀,霍兄,失礼失礼了。小弟前日匆匆路过津门,也未曾拜访,怎敢劳烦霍兄亲自登门?”何绍明笑着抱拳道。。
霍元甲闻言,连忙起身,一拱手道:“何兄弟,不,如今得叫你何大人了。呵呵,兄弟先在这儿恭贺高升了。”
“诶?你我兄弟相称,霍兄怎地如此见外?这大人不大人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两人一番客套,便随意落座。
“何兄弟,元甲前日听闻兄弟归国了,本想待兄弟休息一番便去拜访。怎料,兄弟翌日便走了。说来也巧了,元甲日前领了生意,正是押货往这京城。昨儿个正巧见到兄弟进了宅子,今儿一早,元甲便来登门拜访了。”
“这就叫缘分。来来来,待我叫人置办酒席,你我二人喝他个一醉方休。”何绍明高兴,因为他从霍元甲眼里看到了真诚。正是这份真诚的关心,让何绍明有些感动。。甭管对方怎么个活法,是不是晓得国家大义,就冲这,值得交。
“兄弟莫急,过会儿镖局还有些琐事,元甲还会在这京师盘横几日,这酒来日再喝也无妨。今儿过来,就是想跟兄弟说说话。”霍元甲笑了笑,阻了何绍明摆酒席。“听说,兄弟在那洋夷之地闹腾的不轻?怎么着,跟洋鬼子打官司,还赢了?快给元甲说说。”
何绍明一楞,心道这位大侠怎么还有八卦倾向?挑着紧要的,把如何打官司,如何战暴徒,又如何促成废除排华法案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下。
这么一说,只听得霍元甲是眉飞色舞,听到最好,抡起钵盆大小的拳头,狠狠捶了何绍明肩头一下。“好!好汉子!这才是我霍元甲的兄弟!”
一拳下去,疼得何绍明呲牙咧嘴。。霍元甲见状,朗声笑道:“兄弟这身子板也太弱了,来日教你一些健身的法子,省的挨一枪子儿就躺俩月。你别不信,换了哥哥我,顶多十天半个月,照样生龙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