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祖爷爷那辈儿,就给凤凰城的大明边军种地。他父亲,还做了凤凰城守将的家丁。面对满清进攻,是大明守将自己降的,张奉言的父亲还想抵抗鞑子呢。
后来,毛文龙派使者过来,煽动凤凰城的守军反清。张奉言的父亲,竟被当成造反的汉兵杀掉。
张奉言虽然也随军打仗,但每次都是侵略朝鲜,然后回到凤凰城驻扎。
他这是第一次跟汉人的军队打仗。
作为汉化女真,说实话吧,他对汉族更有归属感。在满清得势之前,他这种汉化女真,是极为鄙视建州女真的,觉得那就是一帮腥臊蛮夷。
几百鞑子在逃跑,没人来管跪地上的张奉言。
射死第三个鞑子之后,林之栋拔刀挥砍,接连将前方几个鞑子砍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五百鞑子来夜袭,只逃进山里二十多个,其余全被俘虏或斩杀。
作为夜袭主将,张奉言被带去见卢象升。
没等卢象升问话,张奉言就磕头说:“将军,我没有杀过汉人,一个汉人都没杀过。”
“哦?”卢象升有些感兴趣了。
张奉言说道:“启禀将军,小人的祖父,给凤凰城的汉军百户做佃户。小人的父亲,给凤凰城的汉军主将做亲兵。鞑子杀来,主将投降,并未打过阵仗。随后,主将又反清投明,小人的父亲也被鞑子杀了。事后查明是误杀,因为小人的父亲是女真人,所以小人才被编入汉军旗。”
卢象升问道:“既被编入汉军旗,又为何说没杀过汉人?”
张奉言回答:“小人这支部队,一直常驻凤凰城,只在进攻朝鲜时随军出战。小人……小人……”
卢象升呵斥:“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小人有重要军情相告!”张奉言说。
“讲吧。”卢象升说。
张奉言道:“凤凰城内的守军,分为汉军旗和满洲旗。汉军旗多为本地人,满洲旗是这几年调来驻守的外地人。”
卢象升觉得这个情报有用,问道:“汉军旗跟满洲旗有矛盾?”
张奉言说:“凤凰城的汉军旗,世代在凤凰城周边生活,以前一直看不起建州女真。又来被编为汉军旗,得了凤凰城的汉人土地,这才真心归附满洲鞑子。但大同军来到辽东之后,多尔衮觉得凤凰城兵少,又派了几百满洲旗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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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大概明白了,微笑道:“你继续说。”
张奉言说道:“本地的汉军旗,本来占了最肥沃的土地。满洲旗过来之后,还带来了他们的家人。特别是主将瑙岱,他身为努尔哈赤的亲侄子,他的满洲兵也不把咱们汉军旗当回事。于是,新来的满洲旗,就占了本地汉军旗的肥沃土地,逼着汉军旗去重新开垦别的土地。本地汉军旗,一直心有怨恨!”
“你们这些汉军旗的女真人,都会说汉话?”卢象升问道。
张奉言回答:“不仅会说汉话,而且都有汉名汉姓。建州女真是蛮夷,我们凤凰城的女真却久慕王化。建州女真住在辽东长城之外,我们凤凰城女真住在辽东长城之内。我们凤凰城的女真,也是大明天子的百姓,是要给汉军官府纳粮的!”
文化传播,就有这样的用处。
两百多年的同化,让凤凰城女真具有优越感,看不起在山中渔猎的建州女真。
如果满清一直得势,凤凰城女真自然倒向建州女真,并且以自己的女真族身份而自豪。一旦满清露出颓势,明显汉化的凤凰城女真,又会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是汉人。
张奉言抬头看着卢象升:“若将军信任小人,可放小人回去。小人诈称逃回,暗中联络凤凰城的汉军旗造反!”
“他们愿意?”卢象升问。
张奉言说:“若无援军,凤凰城必定陷落。只要将军承诺,城内汉军旗造反献城之后,不再计较过去的一切,留给咱们一些土地耕种,大部分汉军旗都不会给鞑子卖命。因为咱们这些人,本来就跟建州女真不是同族!”
卢象升略微思索,便点头道:“好,你回去吧。”
一个鞑子汉军旗的军官而已,收得奇效自然最好,被其趁机逃脱也无所谓。
卢象升已经做好了长久攻城的打算,先挖战壕掘进攻破棱堡,再挖战壕掘进攻打凤凰城。时间最短也得三个月,稍微不顺至少要攻半年以上。
却说张奉言在傍晚被放走,此人一路奔进山中。在翻越山岭之后,捡起一块石头,猛然砸向自己的小腿。
一次没砸断骨头,又忍痛砸第二次,把小腿骨砸断才收手。
他顺着山坡滑下,一路弄得很狼狈,全身衣服都被刮破了。来到山脚,他努力爬向凤凰城,第二天早上才被守军发现。
在医生给张奉言接骨的时候,主将瑙岱亲自过来问话。
张奉言挣扎着想爬起,疼得躺下去说:“南蛮子奸猾,在营外设了很多带铃铛的绳索,不小心碰到绳索就会敲响铃铛。咱们夜袭的八旗勇士,摸到敌营外围就被发现了,然后又被骑兵追杀。卑职好不容易逃回山中,又意外摔断腿,因此现在才逃回来。”
瑙岱又问了一些细节,便说道:“你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定有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