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衙院前嘈嘈杂杂,挤了相当量的人,背着工具箱的木工、提着漆壶的漆匠和抬着匾牌的皂衣公隶茫然失措,眼巴巴翘首以待,一身正七品青官衣的王吏目在人堆里颇为著眼,乌纱帽下的额眉处正急得大汗淋漓,好说歹说说得是舌燥口干,嗓门儿都快哑了。()
轮值门禁的靖安署官兵却是把鹊巢鸠占当作理所应该,对主人毫无客气,爱搭理不搭理,反正就是不让进,压着刀把的门禁军官也游来动去,唇抿得紧紧地,懒得跟王吏目说话,丝毫不将这种杂流吏官当回事,眼神更是吝啬得很,视眼前一众人如无物,心肠硬如铁石。
他的眼睛同样敏锐,发现了上司陆炳一行三人被挡在了外头,急忙抬手一举,率先撒开箭步朝外冲挤,一众门禁左右尾随在侧,粗暴地连叱带骂将人挤得东倒西歪,人群有如劈波裂浪,中间硬是被清出一条走道来。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陆炳问。
“禀指挥大人,这大堆人来了就死赖着不肯走,说是奉了他们上头指令,来这里修缮衙署破旧之处,为我们装点门面。”值守门禁军官在上司跟前苦笑两声,语露无奈,“这原来毕竟是人家的地方,卑职也不好动手赶人,以免署中上下弟兄受人嫌恶,只好等指挥大人您回署,请大人再作处置。”
“对付得非常妥善,没给人留下话柄,该记一小功。”陆炳对部下的反应相当满意,一点也涩言当众作出表扬,以提高部下的个人荣誉感,“去把那个领头的叫来吧,我来跟他说。”
“卑职遵命。”
王吏目颤悠着步出来了,抓住帽角脱下乌纱帽,使劲地拭去额眉间的汗珠,脸上颊肉**几下,他脸上终于又复出了笑容,万分卑微躬身行见礼:“小人南城兵马司吏目王潮,见过陆都台。”
陆炳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笑着尽量轻松说:“王吏目,你这话可就有些欠妥,小小的副千户怎当得上都台二字,若是这话传进了那帮风宪大臣耳里,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幸好,那些风宪官虽然个个手快嘴利,喜欢抓小辫摆弄是非,但就是没长一对顺风耳,真是可惜了。所以呢刚才谁说了什么,我可以权充没听见,你呢也可以把话收回去。”
前半段话真教人难安,简值是让人肉跳心惊,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接而又是连梢带讽,把风宪官倜侃一通,表示双方不是一路的,也没找麻烦的意思,又教人心安,一惊一乍间心理变化,算是领教了手段,王吏目心还“砰砰”直跳,暗地里直呼:乖乖,好厉害地下马威。
王吏目利落起来,正容地抱拳道:“小人王潮见过陆指挥大人,小人特奉敝司署上令来贵署理办公务,尚请指挥大人能行个方便,让小人可以回去交差。”
“外头说话不是太方便,还是里面去说吧。请!”陆炳客气地说,俨然以主方自居。
刚跨过门槛,王吏目便向后招手,冲抬匾的皂吏们说:“你们几个还楞着干什么,把东西抬进来。”
陆炳回身瞥了一眼,颌首示意让人进来,沉长的匾牌由四名公差抬扶着,红色纱缦布遮盖还打着彩结,扯开方能见到底下之字,弄得郑重其事,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宾主妙肃容就座,客套两句。
陆炳的记忆颇佳,对王吏目竟然还有印象,说道:“王吏目,我们应该在此之前见过吧,就在大前天在那别业的凶杀现场,你似乎还跟我一个部下谈了好一阵子。”
王潮眼睛顿时瞪大几分,诧异万分,接而堆起笑脸由衷地道:“陆指挥大人慧目如电,只是撞见时这么撇了一眼,就让小人无所遁形,小人感佩之至,但请问一下,那位周玉山校尉怎么一直不见人呢?”
“他啊,差点命殒灵官庙,还好又活了过来,不过也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现在正躺在某个地方疗养呢。”陆炳轻描淡写地叙述似乎不关自己事。
“哎呀,怎么会这样……”一顿急骤的干咳以作不安的掩饰,什么不好提,还尽往人家痛处撒盐,王吏目眼珠子一转,定下神轻咳两声,表情庄重,说:“小人哀痛,在此谨代表敝司指挥及上下同仁们向陆指挥大人及贵署上下作沉重哀悼,望早日能缉拿凶犯归案,但有需要,敝司一定有求必应,愿为全力配合。”
“感激王吏目大人的慰藉,也感谢贵司指挥及上下同仁们的深情友谊,协力追捕凶犯事宜,还请多多费心。”礼尚往来,陆炳也客套了回了一句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