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周判官周判死,是该见真章让你盼死了。”陆炳听得气炸了肺,相信了这妪的一面之词,其实让他更加确信的佐证是城内治安现状和曹师爷那话,州署上下全部已被涿鹿庄给买通。
“大娘,你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拜托了……”待陆炳取过诉状,转步向坐骑走去时,老妇却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拔出一把尖刀,“扑”一刀扎进了腹腔。陆炳回头阻止已晚,眼睁睁看着老妪的鲜血从腹腔浅到地上。
张定边一把拽下官帽扔到地上,虎目含泪,义愤填膺地向陆炳吼叫:“大人,自古有道苛政猛于虎,张定边以前从来就不信,可现在,此时此景,这血淋淋的事实,那种滋味是何等的绝望至斯。”
陆炳默然。一蓬热风迎面吹过,汗出如泥浆的肌肤竟然感觉到嗖嗖冷意,情势险恶,不能再这样任其恶劣地延展下去,如不能及时有效加以控制,滔下的灭顶灾祸随时会临头。陆炳犹然决心已下,必要时将用雷霆手段震慑人心,对乾坤进行大扭转。
“奶奶,奶奶,你不要死,小茵不要你死……”小女孩摇着冰冷的尸体哭喊。
等小女孩哭够了,陆炳蹲下身来,单膝跪下帮着小女孩擦拭泪珠:“你叫小茵,告诉叔叔,是不是?”
小茵点了点头,大声说:“是!”
陆炳问:“你想报仇吗?”
小茵年纪太小,不懂这仇的含义,但还是点头:“想!”
陆炳把目光放向了那具面生蛆虫的孩童尸体:“好,小茵是坚强的孩子,小茵敢不敢背起你弟弟的尸骨,跟叔叔一起去衙门。”
“敢!”小茵这次没有丝毫地迟疑。
张定边:“大人,这是不是有些……有些不太合适?”
陆炳眼中湿湿地,说:“是有点残忍吧!”张定边轻嗯一声。
“不残忍一点,就凭我们两个,如何跟那阴毒的周姓狗官斗,人有时候必须学会残忍。”陆炳走到那具老翁的尸体旁边,对尸体说了声抱歉,不顾嫌恶地轻手轻脚将浑身散发恶臭的尸体扶起驼上了背,“定边,麻烦你取根麻绳过来,让这位长者好好骑坐在我陆炳的身上,一起去衙门看看狗官的嘴脸。”
一行三人两匹坐骑五具尸体,两具尸体系坐在鞍背上,远远看去像是个两个大活人。
陆炳背上一个老翁,手里抱着那刚身死的老妪,尸体肚腹那血亮的尖刀在残红的夕日下分外刺目,落下小女孩后头,目光冰冷地驱动着小茵背着弟弟的尸体,举步维艰地向前再向前。
这个小队伍比赶尸更骇人听闻,也更加有吸引力,匆匆来去的行人诧异地缓下步,眼睁睁看着良久良久后,又奋起步子狂追默默地哀吊在后头,他们不再害怕,不再畏首畏尾,有的是一种反抗勇气。
追随在后头的人愈来愈多,像是在雪地里滚雪球一样,不发一言地从四面八方巷道里门楼里走了出来,一路路默然缓缓穿过通会门,沿着南大街左折转到东门大街,往南踅入署前街。
顺着那一路延展开来的八字墙往里走,高屋建瓴的州署衙门建筑连栋结舍,高大的八字门楼巍然耸立,朱漆门楣,青瓦青漆青梁柱,涿州衙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