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虞玄身子一震,“母君,你…”
“大兄!”虞嫃打断虞玄的话,“母君所言,应该不假。小妹早就奇怪了,只是一直不动声色而已,为了不引起父君察觉,我甚至不敢和你们说出我的怀疑。”
盘橤虚很是欣慰的看着虞嫃,“嫃儿,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起疑的。”
虞嫃斟酌着说道:“我重新回到虞阀后,刚开始没发现父君有什么不对。可是有一次我遇见了父君的姬妾南裳。发现她所种植的夜兰香茗,叶子比以前多了两三片。”
“南裳是精通茶道的,尤其是她的夜兰一盏,父君是很喜欢的。我记得之前,南裳洞府种植的夜兰香茗,叶子一直很少。因为南裳经常采摘叶子制茶给父君喝。”
“我当时还没有多想,就问南裳要了一些夜兰香茗。南裳本来极其珍视这些香茗,可是那次竟然很大方。还说主公这几年没有以前那么爱喝夜兰香茗。”
“就是这一句很平常的话,让我心生不解。”
“我又随意的问了一下,才知道父君以前每四天喝三次,现在每三天喝两次。这个其实差距很小,但我还是有点奇怪。”
“一个人千百年的习惯,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么?”
“不过,这终究只是一点点改变,什么都说明不了。但我又发现,父君养的一只飞天白鹿,比以前胖了不少。”
“这是父君最喜欢的坐骑。我小时候就骑过。我的印象中,飞天白鹿因为经常载着父君外出,所以一点都不肥。”
“可是我发现它胖了,背上的毛发也更密集了。这说明父君这几年很少乘坐飞天白鹿。”
“但问题是,父君每次出宫,都会带着飞天白鹿。这只能说明,父君只是带它出去,却又很少骑乘,这岂非咄咄怪事。”
“既然不骑乘,为何还要带出去?是不是为了做样子?”
“这同样是一件小事,微不足道。可却让我增加了一些莫名的兴趣。”
“我开始暗中留意父君祭祀虞氏家庙的次数。”
“第一年,他祭祀了六十四次。”
“第二年,他祭祀了五十八次。”
“第三年,他祭祀了五十四次。”
“他祭祀家庙的次数,是一年比一年少。这就不是小事了。就是这件事,让我认为,父君一定有问题。”
“在其他事情上,父君的表现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就是和我说话,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
“当然,我就是觉得不对而已,为此开始暗中提防父君,但我没有证据证明,他已经不是我的父君。我总是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虞玄和虞姝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息。
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想不到,这样看似正常的蛛丝马迹,小妹都能发现异常。
盘橤虚很赞赏的看了虞嫃一眼:“嫃儿能见微知著,足见心灵剔透。他的确很狡猾,狡猾到就是枕边人和身边人,都察觉不到异常。”
“可是他却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上,暴露出破绽。你刚才所说的,就是其中之一。”
“但,我发现你父君的问题不是因为这些细节,还是因为他的道韵,让我感知到危险。”
盘橤虚说完,就取出一只黑色的蛊虫,“这叫平安蛊,也是很顶级的灵虫,是我数年前才蕴养成功的蛊虫,只能自己用。”
“我从巫族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你们的父君,虽然他的反应和以前一样,可是我的平安蛊却很是不安,警告我应该远离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当时对我怀有敌意,甚至杀意。被平安蛊感知到。当然,他不知道我体内有平安蛊的存在。”
“我当时不动声色,却已经怀疑他是不是虞沧浪。”
“之后又通过一些细节,我终于断定,他不是你们的父君。”
“可是,我根本没有证据。我只能我行我素,躲进盘云宫,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借此远离他,迷惑他,同时暗中想办法。”
“你们的四舅盘蠡,已经接到我的密信,他将会以做客为名,来到神洲,进入虞阀。之后突然袭击,制住你们所谓的父君,逼问他是谁。我猜测,你父君的魂魄,多半是被他控制了。”
虞玄深吸一口气,“母君,是不是搞错了?父君乃是成名已久的武道大圣,而且足智多谋,人称山海先生,怎么可能被人控制?”
“即便有这些问题,我觉得也应该另有原因,而不可是能是父君被人控制。”
盘橤虚道:“我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可如今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看来,我的夫人和女儿,并不真正了解寡人。真正了解寡人的,还是寡人的儿子啊。”
话刚落音,一个风度闲雅的中年美男就翩翩而入。
却不是鼎鼎大名的山海先生虞沧浪又是谁?
他的身后,跟着盘橤虚的侍女祢姨。
“父君,你…父君不是去了甄阀么?怎么…”虞玄露出苦涩的笑容。
虞沧浪施施然进入大殿,自顾自的在盘橤虚边上坐下,看着虞玄抚须微笑:
“为父若不说去甄阀,你母君怎么会借此机会,对你们畅所欲言呢?寡人托言去甄阀,也是给机会让你母君说出心里话啊。”
“父君。”虞姝仍然对虞沧浪行礼。
“父君。”虞嫃也行礼。
“大人。”姜药也赶紧行礼。
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谁也不肯失了礼数。
盘橤虚没有对虞沧浪说话,而是看向虞沧浪身后侍立的祢姨,如剪双瞳露出一丝哀伤之色,“阿祢,你为何要背叛我?”
阿祢是跟了她多年的侍女,很早就是她的属下。
可以说,阿祢绝对是她极少数能信任的心腹之人。
可是如今这个女子,却静静的站在虞沧浪身后,对自己视若无睹。
似乎她的眼中和心中,只有虞沧浪。
这算什么?
盘橤虚想到之前的谈话内容可能被阿祢用阵法传给了虞沧浪,就感觉心中发毛。
“夫人,你不用如此诘问阿祢。你我夫妻一体,她忠于我,也就是忠于你,又何分别呢?夫人也太见外了。你我两千多年的夫妻,为何相疑至此啊。”
虞沧浪温和的笑道。
“唉,我万万想不到,夫人原来是崔氏小世界的人。日至今日,我才知道夫人原来叫崔媺。我这个做夫君的,还真是有点可悲。”
虞沧浪风度如仙,卖相极佳。他此时抚须而谈,语气感慨,神色遗憾,既潇洒又感伤,当真令女子心折。
阿祢看着虞沧浪的目光,也带着迷离之色。
盘橤虚却是冷哼一声,淡漠的眼神看向虞沧浪,“山海,既然你说夫妻一体,那么你能否实言相告,为何你有些地方和之前不同?”
“为什么?”虞沧浪笑了,“因为我要故意引起你的疑心。只是我没想到,嫃儿也起了疑心。”
盘橤虚目中露出玩味之色,“哦?那夫君为何要这么做?”
虞沧浪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盘橤虚。所以我才故意露出破绽,让你认为我也是假的。”
什么?!
这下,不但虞玄和虞姝大惊失色,就是虞嫃和姜药,也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搞什么?
之前母子几人怀疑虞沧浪不是真正的虞沧浪,分析的很有道理,就缺铁证了。
可是谁成想,虞沧浪并没有真正去甄阀,而只是一个计策。
盘橤虚的侍女阿祢,也不知何时也成了他的人。
正在他们认为虞沧浪身份存疑时,虞沧浪却说他是真正的虞沧浪,而盘橤虚反而不是真正的盘橤虚。
到底听谁的?
这下,就是虞嫃也头大了。
却听虞沧浪说道:“你不是真正的盘橤虚,你是崔媺。你一百多年前就夺舍了我的夫人盘橤虚。”
“所以,你是虞嫃,虞玄,虞姝的生母,却不是真正的盘橤虚。”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确是九岁时遭到变故,崔氏小世界都被屠戮了。可是你并没有逃出来,你当时也死了。”
“但是你的魂魄没有完全湮灭,在崔氏秘法之下,你可能神奇的活了下来,成为了保持意识的鬼修。”
“之后,你崔媺这个厉害的鬼修,就在一百多年前,夺舍了盘橤虚。”
虞沧浪说到这里,看向虞嫃等人:“所以你们放心,她的确是你们的母君,但不是盘橤虚。”
崔媺忽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肆无忌惮。
“虞沧浪,你明知我不是真正的盘橤虚,还装聋作哑一百年,还和我生了三个孩子,哈哈哈!”
崔媺一边笑一边摇头。
也不知道是笑她自己,还是笑虞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