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药善等人的说法,当日观音菩萨所说的那段经文,便是关键所在。要解除药善等人身上的困境,首先便需要听闻到此经文。而偏偏他们又记不起来,那么,无外乎有这么几种方法。
一种,便是上文所说的,凭借法力,直接从其第七识末那识中感知到;一种便是,施展传说中追溯时光一类的法术。这两种方法,似乎人世间还找不到何人有此能耐,这都是所谓的仙佛方能施展的法术。
再有便是,当日莲花池中某人,其自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譬如修炼佛法到真人境界,那么,也许自然而然在定中,观照自身过去未来重要因缘,重新听闻到这段经文。可,药善等的人身有残漏之处,根本无法不能修炼,或者说时修时漏,昼进夜退。此法也不通。
悟虚心中有直觉,能否解开这个难题,与自己此次东海求法,颇有关系。而且还可以解除药善等人的困境。是以,不愿放弃,夜不能寐,静静地坐在大雄宝殿观世音菩萨佛像之前,苦苦思索。
忽然,悟虚眼中一亮,从殿外摄来一块石子,双手托起,缓缓地朝着那上方净瓶底部残缺处送了过去。只见那石子在悟虚掌力之下,不断变小,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箭头模样的颗粒,嵌在了那净瓶缺口处。
便见半空中红光一闪,扬起一阵细细的粉尘,悟虚定睛一看,净瓶残缺依旧。“果不其然,”悟虚心中暗道,却不声张,只是仔细回想着方才那段红光,又陷入了沉思。
那次浩劫,本是因宝陀观音寺而起,虽然全寺后来也遭了报应,死在元军屠刀之下,这一场滔天杀戮的因果却是要落在观世音菩萨身上,毕竟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片刻之后,悟虚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难道是《涅盘经》里面的章句?或者是《地藏菩萨本愿经》里面的章句?若是如此,明日倒可以做一场盛大的消灾度业的法事试试。”
正反复推敲着,忽然背后有一个人,语带讥诮地说道,“若是做一场法事这么简单,还用得着你这和尚在此唠叨?”
悟虚缓缓扭头,却见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的大汉,穿着短袖短裤,走了过来,自顾自地坐在旁边的一个蒲团上,伸出毛茸茸的右手,将一支碧绿的七寸鱼叉重重地放在香案之上,又掏出一个酒壶,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方才扭头对着悟虚说道,“这百多年来,老子们在这里大大小小,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佛事了!有个屁用!”
悟虚正打量着这汉子,听其如此说道,不由大喜,指着殿外的莲花池,问道,“你也是莲花池中人?”
那汉子一甩肩膀,哼了一声,“老子不是人,老子是妖怪!”显然是默认了出自莲花池,只不过心中颇有怨气。
悟虚也不动怒,“人也好,妖也好,想不到你居然能够修炼到凡尘八层,不知道你是如何修炼的,为何不一并传授给药善等人?”
“老子是有上古异兽虎头八爪鱼的血脉。当初,观音的净水落到莲花池中,体内血脉觉醒,方才能修炼到如今地步。”那汉子又灌了一口酒,浓烈的酒气在大殿中化作道道白气。
悟虚一挥手,带起一阵掌风,将这些酒气扇了出去,“大雄宝殿,菩萨座前,怎能如此放荡形骸?”随后话锋一转,“你既是上古异兽虎头八爪鱼,且再修炼过数十载,迈入真人层级,到时候于禅定中静观,说不定便记起当初菩萨念诵的那段经文,药善等人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说不定还能修习证道。”
那汉子听罢悟虚此言,嘿嘿直笑,笑声越来越大,直震得大殿中经幡舞动,神情在忽明忽暗的香火下显得分外狰狞。那药善等人仿佛早已知晓这汉子的到来,全都没有露面。
那汉子,笑了一阵之后,方才沙哑地说道,“好叫大师知晓,胡某自从那日觉醒血脉,化作人形,只用了二十年,便有了如今这八层修为。但再往后,便如众人一般,无论如何勤修苦练,身体却仿佛是装满水的木桶,再怎么倒水,也就那么多。”说道这里,忽然恨恨地说道,“真他妈的邪门了,你再怎么修炼,吃什么灵丹妙药,这身体仿佛漏斗一般!就好像有肠胃之疾病,任你吃下山珍海味,片刻之后,便跑到茅房拉到了粪坑之中!”说到最后,已经是怨气十足。
悟虚沉默片刻,合掌说道,“不知胡道友想过没有,这不一定就是菩萨暗中使了手段,将你们强留在这宝陀观音寺中。你且想想,顷刻之间,莲花池众生,都化作人形,到如今也不到两百年的时间。虽说这期间,无法修行。但是,要按照正常的途径,开智、修炼、化形,少说也得五六百年吧?何况这期间,重重劫难,九死一生。化形人身,得闻佛法,尔等所付出的不过是区区不到两百年的守护,又何必如此哀声叹气,反生嗔恨呢?”
这胡姓汉子,听闻悟虚如此解说,面色缓去,却露出一丝悲色,转身对着观世音菩萨像,合掌拜道,“菩萨在上,我等承蒙菩萨化形之恩,自当守护菩萨道场,但如今我等无法修炼,又无法记起那段经文,心中忐忑不安,彷徨不已。还望菩萨垂怜,开示一二。”说完,竟然哇哇地痛哭起来。
不一会儿,药善等人也纷纷走进大雄宝殿,跪在蒲团上,满脸悲苦,合掌说道,“观音菩萨,您老人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还请度化我等。”
顿时,大雄宝殿内,一干莲花池众生,跪拜在蒲团上,个个对着观世音菩萨佛像喊冤叫屈,乱成了一锅粥。
忽然那修为最高,怨气最大的虎头八爪鱼胡姓汉子,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观世音菩萨叫道,“到底是什么经文?!要如何信受奉行,修补净瓶?”说完,化作虎头鱼身,八爪在空中一阵乱舞,最上面左右两支利爪,轻轻一张合,将放在香案上的绿色鱼叉抓住,然后飞身而起,向着上空的观音菩萨刺了过去。
悟虚在一旁见此,急忙飞身拦在这虎头八爪鱼前面,见那杆鱼叉三根利刺闪着绿幽幽的寒光便要到脑门跟前,习惯性的捏了一个手印,想祭出碧海珠,才发现那串碧海珠在壁画中的观音菩萨手腕上一动不动,情急之下,神识之体拿起昨晚供奉在壁画前香案上的海螺,送到外面,挡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那鱼叉中间最长的一根利刺正好卡进海螺的小孔之中。那海螺自动旋转,将这鱼叉一寸一寸地消磨,不一会儿工夫,便将这鱼叉完全吞噬。
那虎头八爪鱼,在鱼叉刺进海螺中之时,便被悟虚震退回地面。此刻见鱼叉被悟虚手中海螺所毁,气急,又挥舞着利爪,升到空中,向着悟虚扑了过来。
只见,那海螺小孔处,忽然又射出一道白光,打在其身上。那虎头八爪鱼,一边向着地面坠落,一面呼呼直叫,形体不断变变幻,滚到地上之时,已经又变回了人形。
这虎头八爪鱼,恼怒之下还没意识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还要飞上空中,一跺脚,刚离开地面,一阵摇晃,便又摔倒在地。
悟虚看着这个海螺大发神威,心中暗道,“莫非昨晚遇见的真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不成?”
正想着,却忽然看到虎头八爪鱼在地上不断抽搐,貌似非常害怕和难受。
悟虚心中究竟不忍,便对着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药善等人说道,“快快将他扶起来,有事好商量。”
药膳等人,慌忙走了过去,七手八脚,将满脸泪水的黑脸胡某扶了起来。只听那胡某望着药善等人,忽然嚎啕大哭,“我功力全失,体内血脉之力也正在流失,感应不到了!”
药善等人大惊失措,纷纷向着立在空中的悟虚跪拜求饶。
悟虚心中一惊,却知道难以解说,神识和肉身,分别看向法界壁画中和此大殿中的观世音菩萨。观音菩萨依旧妙相庄严。
一个赌气,将海螺扔向下方众人,说道,“这是观音菩萨的海螺,与小僧却是无关。”
药善等人,便又架着虚弱不堪,失魂落魄的虎头八爪鱼,向着观世音菩萨长跪不起,叩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