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扭头刚想问一声石三娘自己到底是怎么会事,却见石三娘坐在床边叠着叠着被,竟捂着嘴,将头扭向一边,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压抑地无声啜泣。
“娘,这粥真好吃。”
“是吗?好吃,那就多吃点,吃饱了身体才会早些的好。”
石三娘听到宝玉说话,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有些欢喜地转回头来。
宝玉嘴角抽抽,心中腹诽……原来撒谎的孩子也不都是坏孩子……
宝玉眼见石三娘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还以为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心,急忙乖巧地点了点头道:
“娘,从今天起,我要学着跟娘一样坚强,要自己穿衣,自己下楼,再也不要别人抱。”
看着宝玉扶着楼梯,在石三娘的看护下一步步从楼上走下来。
金花毒婆婆不由欢喜地拍了一下巴掌。
“啊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咱们宝玉能自己下楼了!”
切,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幼儿似的……
被人如此夸奖,宝玉不由满脑子黑线,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要石三娘的帮助。
张懋正从属下扎营的地方走回来,刚走过石桥,就看到那个病弱的女孩,正若石缝中挣扎求生的一株弱草,一步步艰难地走下楼来。
寻常人眼里再简单不过的二十几层梯阶,对这女孩儿来说,似乎是个相当不容易完成的艰巨任务。只不过走到一半,女孩儿的额头就冒出晶莹的汗珠来。
看到她微微合上眼目,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靠在栏杆上,明明已经体力不支,却拒绝石三娘的抱,在那里暂时休息,调整呼吸。
张懋那双深幽的墨玉眸子里除了怜惜,还有一丝欣赏飘过。
“石三姨,我陪着玉儿妹妹到河边走走吧。那里空气清新,对妹妹的身体有好处。”
张懋彬彬有礼,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那笑意穿透黑布,投进宝玉碎星一般的眼底,让宝玉对那妹妹二字恶寒的同时,心底又有暖暖的欢喜。
“也好,我正有事情要忙。玉儿,要听你懋哥哥的话,可不许乱发脾气。”
石三娘叮嘱了一声后,回厨房里收拾了一些干粮打进包袱里,甩在马鞍上,牵了马就出院子。有些行色匆匆地往西而去。
张懋盯着石三娘去的方向,眸子里闪过疑惑的神色,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去管人家的闲事,逐握了宝玉的手,带着她往河边对面的竹林走来。
芬艳艳桃花与碧绿的修竹夹杂,随风摇曳的竹林深处,有半亩见方的一坪空地,空地上没有泥土,竟是一块完整的赤红色岩石。
张懋拉着宝玉的手,小心翼翼将之引领到赤色岩石的平坦处。
扶着宝玉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后,见宝玉喘息渐渐平稳下来,忽然将宝玉拽了起来,两手托着宝玉的腰身,低语道:
“若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从今后你就要听我的指令动作。来,自然呼吸,两腿挺膝,两足跟内侧相抵,脚尖外撇,成立正姿式,躯干正直,头顶之百会穴与裆下的长强穴要成一条直线;两掌自然下垂于体侧;目平视,定心凝神;然后双手向前分抬合十,停于胸前膻中穴外,式定后约静立十八息。……”
张懋的语气认真而平淡,似乎说的不是少林密不外传的内功新法,而只是寻常的练体之术。
宝玉虽然不知道这就是《达摩易筋经》中的招式,却也知道这少年是在帮助自己纠正体质。再说这动作也不是很难,记忆力超群的宝玉很快就将张懋所说的话记忆了下来。
只是被那张懋用手指在她的腰身和穴位上划过时,让她有种被这小子借机调戏了的错觉。
切,臭小子,敢吃姑奶奶的豆腐……
胡思乱想间,一直冰冷麻木的手指脚尖处的末梢循环,竟然有热热的血流畅游奔涌的感觉。
“你,你把手放开,我自己可以……”
宝玉越来越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无数小虫子在沿着血脉纷忙奔走,又似乎有滚烫的小火龙和阴冷的冰蛇在经脉中纠缠搏斗,你进我退攻城略地似的没完没了,到最后,宝玉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经脉要被炸开了一样难受。
“噗”的一口黑血喷将出来,宝玉身子一软,径直往地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