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分蛋糕时, 开始还很有秩序，坐在小桌前乖乖吃。</p>
没多久就热火朝天，小礼堂一片欢闹。</p>
没有“奶油糊脸”的游戏, 小朋友们十分很珍惜眼前的食物。</p>
烁烁坐在劲臣身边, 拉着劲臣的手不放, 情绪看起来还好，不哭不闹, 实在是非常懂事了。</p>
其实也是习惯。</p>
过去一年里，容修每次过来，都会经历这么一遭。</p>
容修和劲臣坐在老师们这边，大家一起分享孩子们的喜悦和蛋糕。</p>
“马上就是新学期了，孩子们刚经历了期末考试。”</p>
黄奶奶放下小叉子, 笑盈盈道，“孩子们启蒙的有趣乐理题目, 是容老师出的题，音乐学院的颜教授顾问，老师们共同参考商量决定的。”</p>
“的确！的确！”小李老师赞同笑道, “那些题真的有趣，老实说, 乐理知识本身有点枯燥，容哥出的题, 趣味性变强了。”</p>
小王老师连连点头, “容哥从小经历过, 两岁半钢琴, 知道什么是好的，而且题目一点也不刁钻古怪，不像有的小学题, 像是故意为难学生。我当时还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容哥可以出本音乐教材？”</p>
容修拿着纸巾，随手在烁烁嘴上揩了一把，摇头笑：“净胡闹，我又不是专业教师。”</p>
小李一下不乐意：“容哥，现在市面上好多教材呢，作者干什么的都有，不需要什么教师资格证书。”</p>
黄奶奶笑道：“看看，容修啊，你那张乐理卷子，非常系统科学，深受老师们推崇。”</p>
容修没再应声儿，抬眸瞟了一眼黄奶奶，随手又抽了张纸巾，在劲臣的嘴边揩了一把。</p>
突然提到期末卷子的事，这老太太又有什么妖蛾子。</p>
那些乐理题，是容修大半年攒下来的，有好想法都会随手记在备忘录上，或直接发给微信教师群。</p>
书房里，桌上那些书，全都是国外海淘的音乐书。</p>
容修也是够上心了。</p>
附带一提，学校里的音乐课程，也不似国内老传统那一套死板——小汤大汤哈农车尔尼599一系列等，还主要结合了国外儿童音乐教材和小曲，与老教材进行穿插学习。</p>
更加的科学，进步显著。</p>
最主要的是“更有趣”，学生们爱学。</p>
正如容修当初与老师们开会时所探讨的：</p>
学音乐，主要是培养乐感，而不是枯燥地翻书逐条练习，猛练考级曲目。</p>
国内有多少猛力考级、考过八级十级的孩子，学到了最后，竟然只记得当初考级的曲子。有的面对钢琴时，不看谱子时除了必练曲目什么都不会弹；有的连中级乐曲的视奏都过不了关，更别提表现力、音乐表演和创作了。</p>
甚至有不少孩子产生了抵触心理，考过级之后就发誓此生再不碰钢琴。</p>
学音乐的初衷是什么，将来找一份艺术相关的高薪工作？</p>
学音乐到底是为什么？</p>
就在老师们探讨的时候，黄主任笑眯眯地，终于说出了她打开话题的主要目的。</p>
果然是有猫儿腻啊。</p>
黄老太太笑呵呵地道：“我之前看过你在网上的视频，那是一次直播，小修的优秀我知道，不过那个视频还是让我很吃惊了一下——听说你当时弹奏的曲子，是你现场即兴创作的？”</p>
容修眼底闪过一瞬的茫然。</p>
十年来他演出四五百场，网上官方和偷拍的视频不知凡几，一时间不知道黄主任说的是哪个视频。</p>
于是，他下意识看向劲臣，露出疑问的目光。</p>
劲臣也不太记得所有直播内容，好奇问：“是演出的即兴solo？”</p>
黄老太太道：“不不，是木吉他，弹唱——就是在后台，随手弹奏的一支曲子，还有简单的哼唱，只有一分钟左右，直播上说你在创作，给粉丝们看现场创作……”</p>
容修恍然，创作视频的话，那就海了去了。</p>
和直播平台签约之后，容修的直播任务，大多是在小渡家后台完成的，很少会拍摄私生活和正式舞台，有时心血来潮才会在排练室嗨一下。</p>
在后台，为了不浪费时间，就一边扒拉琴，一边想作品，一边直播，反正都是玩。</p>
小老师们特别好奇，黄老太太见大家起哄，就拿出手机将收藏的视频调出来，给大家欣赏曲子。</p>
视频的背景，是小渡家后台的大休息室。</p>
容修玩民谣吉他时直播的。</p>
劲臣很意外，他并没有看过这段，从容修的衣着来看，大概是今年刚开春时的直播。</p>
刚听开头，并没有觉出什么，听节奏旋律，那是一首抒情歌。</p>
然而，听到容修吟唱时，劲臣猛然就愣住了。</p>
视频里，容修低声吟唱，吐字含糊。</p>
可劲臣却还是听清了。</p>
辨识度极高的熟悉嗓音，轻轻淡淡在唱：</p>
“感觉音乐继续响，我靠在寂寞的肩上，细细将这旋律品尝，呆呆的傻笑浮在脸上。”</p>
《错觉》。</p>
就是顾劲臣春节偷回龙庭时，随手写在纸上，而后揉成团的歌词。</p>
他当时喝了不少，容修照顾他一夜。</p>
劲臣怔怔，他早就忘了这事。</p>
猝不及防，久久缓不过神。</p>
直播视频里，容修只唱了一段，曲子与歌词简直是绝配！</p>
这是有流行元素的摇滚？民谣弹唱也好听，而且记忆点明显，很适合传唱。</p>
副歌高音，极致动情。</p>
视频里，容修没怎么费力，仍然轻轻哼唱：</p>
——“能不能告诉我，这只是错觉的影像，至今我还依恋你的胸膛，我不想去找寻下站天堂，只想找回属于我们的时光。”</p>
这是顾劲臣的歌词。</p>
只有一分钟，只唱一遍副歌。</p>
视频尾声，容修又哼唱了一段英文，像是一首外国诗歌。</p>
接在了顾劲臣的副歌下面。</p>
顾劲臣听出了它，这是他最喜欢的诗歌之一。</p>
容修用英文唱了出来——</p>
——“它被炎热的灰尘所闷死，它被正午的阳光所烧伤，它被创造到世上，只不过是为了…紧靠着你的胸口，就只生存那一瞬的时光。”</p>
这是屠格涅夫的诗。</p>
看容修的视频不能开【弹幕】选项，不然非常影响观赏，因为根本看不见画面，满屏全是飞快闪过的字。</p>
《错觉》现场创作的视频，结束在容修最后一句念白，他没有唱歌。</p>
吉他伴奏中，容修没看镜头，垂着眸子，轻声道：</p>
“是的这一切好像是错觉，你紧靠着我的胸口，却只生存了那一瞬的时光。”</p>
话落，视频一片黑，结束。</p>
四周老师们静悄悄，只听那边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p>
卧槽！</p>
什么叫最怕摇滚歌手玩深情。</p>
小李老师捂心，一下被戳到了：“好好听，我喜欢这首抒情……”</p>
老实说，小李老师也是去年认识容修之后才真正关注摇滚的。</p>
和很多dk姑娘一样，以前她不太听摇滚，印象里摇滚就是咋咋呼呼特别噪，无厘头地用破嗓子瞎嚷嚷。后来，听了dk的歌曲，听到了容修的唱歌，她才真正地去关注摇滚。</p>
容修唇角带着笑意，视线从劲臣脸上收回来。</p>
容修看向围在黄主任身边的老师们，颇为正式地道：“正在考虑放在第二张专辑里，顾老师是我们的词作者，这是他专门写给我的。”</p>
“真的吗？影帝歌王双璧合一！”小李老师兴奋得不行，“不要考虑了啊容哥，相信我，这首歌肯定会火，我都能哼出来了！”</p>
劲臣心脉律动加快，压下心底翻滚的复杂情绪，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p>
老实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容修的电脑里，压箱底的原创歌曲数也数不清，riff、loop之类乐段则更多。</p>
乐队邮箱和微博私信、微信里，给dk写歌词的热心粉丝、同行大哥、专业词作者更是数不清。</p>
但是，容修留下了他随手写的胡言乱语，竟然还为它谱上了这么戳心的曲子。</p>
“爹。”</p>
烁烁出了一声怪异的发音。</p>
劲臣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问他“怎么了”。</p>
这字儿，太有传统特色了，如果是爹地爸比，还容易辨认些，嘈杂环境下，影帝根本没有往那个字上想。</p>
烁烁循声指着那边，“在唱歌。”</p>
劲臣笑：“嗯，容叔叔在唱歌，是电视里的。”</p>
“……哦。”烁烁垂了头。</p>
电视里的，他知道的，电视，就是能看到的。</p>
他摸过学校里的电视，薄薄的，很大很大，大哥哥老是去那里面，也不出来看看他。</p>
劲臣打量烁烁那个小表情，在烁烁耳边小声：“一会叔叔就唱给你听。”</p>
“嗯！”这孩子真的很好哄。</p>
“不经意就流露出才华，这才是真正的有才华呀。”黄老太太息了屏，转头看向了众人，“你们想不想看容修进行现场创作？”</p>
“啊啊啊啊！”欢呼声一瞬间教师堆儿里传开，远处玩耍的小朋友们都被吓一跳。</p>
小礼堂顿时犹如浪涛一般。</p>
一波接着一波地欢腾起来，老师们不比孩子们消停多少。</p>
毕竟是音乐学校，在场的老师们都是音乐专业，就连阿姨们也是音乐爱好者。</p>
黄奶奶也来了兴致，摊开双手笑道：“看看，这就叫民心所向，不能怪我。”</p>
容修哭笑不得，环视在场闹哄的大人们，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是傍晚。</p>
说好的早点回家，努力不开夜车呢。</p>
丁爽已经举着手机准备好了，直播网在半小时之前已经平台宣传。</p>
黄奶奶故意板着脸：“刚才已经和烁烁说好了，大人说话要作数。”</p>
“如果我不唱，是不是就不能走了？”容修的回答让大家瞬间欢乐起来，纷纷鼓掌欢呼。</p>
小老师们赶紧去安排小朋友们坐好。</p>
一听老师说“容老师给大家唱歌听”，孩子们全都开心地排排坐。</p>
稍微年长些的孩子，正要参加钢琴考级的，更是露出兴奋的表情。</p>
“容老师需要什么乐器？键盘？吉他？”</p>
老师们语气里带着打趣，“或者，是小提琴？”</p>
“咱们学校缺什么，都不会缺乐器，不管容哥需要什么，我们立马给容老师搬过来！”</p>
容修颇感无奈，坐在沙发上拿起吉他，“这个就好。”</p>
听到周围欢乐的声音，烁烁也变得雀跃起来。</p>
甚至从劲臣的身边走开，一只小手拉着劲臣的手，一只小胳膊抬着，往前摸索。</p>
循着容修的声音，慢慢往容修那边移动。</p>
劲臣跟着烁烁，在丁爽举着的手机后面停住脚步，半蹲下来搂住孩子，不让他继续上前。</p>
丁爽回头示意了下，然后和容修比出一个ok的手势，直播很快就开始了。</p>
此时，直播间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粉丝。</p>
连家里的二哥也在线，正在和妹子们打趣聊天。</p>
见视频亮了，弹幕上一片尖叫。</p>
容修扫了一下琴弦，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一边微调旋钮，一边抬头环视期待的老师们，又看向黄奶奶。</p>
“给我一个主题。”容修说。</p>
黄老太太微微一愣，她刚才说现场创作，只是应景儿，因为她知道容修有很多未发表、未公开演出的作品。</p>
听容修要“主题”，这是真要现场创作？</p>
在场的老师们也是一脸惊讶。</p>
“不是现场创作么，我需要一个主题。”容修解释道，这是他认为的解释。</p>
劲臣笑道：“比如说，小王老师一直对某…位…老师照顾有加，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容哥说的是这种主题，可以创作一首情歌？”</p>
容修视线飘向他：“说点儿我擅长的吧，我又不是丘比特。你是月老？”</p>
劲臣触到容修视线，与他相视而笑：“不敢当，小白说我是田螺少年。”</p>
两人打机锋的这工夫，小王老师从震惊中回神，瞪大眼睛，脸色爆红，下意识瞄了小李老师一眼：“我哪有，我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