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日本人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狼，躲都躲不起，我可不想往上靠。”</p>
“可是，你已经往上靠了，既然往上靠了，靠一分也是靠，靠十分也是靠。”</p>
宁晓锋心里清楚，一番话下来，唐小婉心里应该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了，于是，宁晓锋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得与关东军多接触接触了？”</p>
“当然，宁晓锋你果然是聪明人。”</p>
“要是我们没猜错，你来我这，就是帮我认识关东军的吧？”宁晓锋直奔主题，问道。</p>
“你说对了，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能够接触到滨崎步为少佐，甚至能够搭上伊藤明道大使，你感不感兴趣？”唐小婉一字一句地说道。</p>
“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感兴趣，唐小姐，我洗耳恭听。”</p>
“晓峰哥，不要唐小姐唐小姐这么叫，你叫了我快二十年的小婉，这么容易就改了吗。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就说了。</p>
这个伊藤明道早些年在盛京读书的时候，认识了我的父亲。当时我父亲在盛京开一间不大首饰店，而伊藤明道就住在我父亲首饰店二楼的一间屋子，和我父亲同吃同住了三年。我父亲知道伊藤明道要来营川，特意通过满洲国日本领事馆，要在伊藤明道到营川的时候，送他一尊金佛。今天早上我父亲接到领事馆的消息，伊藤明道回信说，银行庆典结束当晚，关东军要在绅士舞厅举办一场欢迎伊藤大使的宴会，请我父亲出席。</p>
你也知道，我父亲这两年两腿已瘫痪，无法出席宴会，便让我代为出席，并在宴会现场送伊藤明道大使，我们世兴金店手工打造的金佛。今天，关东军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唐记，后天晚上的宴会我们唐记可以有两人参加。我就想到了你，既然你想巴结日本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一起去？”</p>
宁晓锋心中一阵窃喜，本以为吴大虎指望不上了，没想到一扇门关上了，唐小婉竟然又为他开了一扇门。</p>
宁晓锋喝一口茶，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算什么你什么人？”</p>
“什么人？全营川都知道，我唐小婉和你宁晓锋是什么关系，还用多说吗？”</p>
“就算我想巴结日本人，可我不会娶你进宁家门的，你死了这个心吧。”宁晓锋斩钉截铁说道。</p>
“我说过，我不必非得进你宁家的门。现在我也想开了，你看人家徐晓蕾多聪明，自家的生意也没扔掉，生的孩子还随自己的姓，又搭上了日本人这条大船，兴茂福的生意大有起色，自己男人分一半出去又能怎么样。我想好了，我不离开唐家，你像耿直入赘徐家一样，入赘唐家就行了。我以后生的孩子，也姓唐。怎么样啊？宁大少爷。”</p>
“上次我跟你说过，你不同意，现在晚了。”宁晓锋缓缓说道。</p>
“不晚，这事什么时候都不晚。我知道，你一定是跟那个女人表了忠心，现在反悔觉得打了自己的脸。没关系，我给你解释的时间。后天晚上的宴会，明天早上就要把名单报给日本人。等那个女人回来，你可以跟她商量商量。要是想好了，今天晚上就来找我。”说着，唐小婉站起身，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会客厅。</p>
宁晓锋望着唐小婉的背影，心中一阵悸动。</p>
如果自己跟赛小仙如实去说自己和唐小婉的事，赛小仙无论是否情愿，是一定会答应的。只是如果自己以借献金佛的机会要亲自去刺杀伊藤明道，赛小仙一定不会同意的。</p>
他心里清楚，赛小仙跟着自己加入复兴社，没什么理想和抱负，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罢了。自己去送死，她是一定不会干的。</p>
不过宁晓锋心里清楚，这可能是刺杀伊藤明道唯一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可怎么跟赛小仙说呢？宁晓锋一时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p>
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被推开，赛小仙从外面走了进来。</p>
宁晓锋见状，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小仙回来了？今天彩排的怎么样，没问题了吧？”</p>
“还好，一起算是顺利，刚才我进门见到唐小婉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说刚刚见过你，你应该有话跟我说，是吗？”赛小仙问道。</p>
“小仙，我……”宁晓锋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p>
“峰哥，有什么话，咱们回祠堂再说吧。”赛小仙拉了拉宁晓锋的手说道。</p>
二人回到祠堂，将祠堂的门关好。</p>
赛小仙说道：“峰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能受得住。”</p>
“小仙，刚才唐小婉又来谈起，要学着耿直和徐晓蕾那样，和我成亲。我没有答应，她就走了。”</p>
“峰哥，我不是说了吗，那样的话，我没有意见。人家有权有势有才有貌的中村樱子都不在意，我一个戏子还在意什么。何况，我能感受出来，你一定有什么要求助于唐小婉，否则，你不会这么为难的。我没猜错吧？”赛小仙柔声说道。</p>
“小仙，你猜的没错。唐家接到了关东军参加伊藤明道欢迎晚宴的邀请，唐小婉以为我要巴结日本人，想让我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参加晚宴，一起代表世兴金店向伊藤明道送金佛。”</p>
“你是想趁送金佛的机会，刺杀伊藤明道？”赛小仙问道。</p>
“如果吴大虎和关小仙都没有机会的话，只有我亲自出手了。”宁晓锋语气坚定说道。</p>
赛小仙拉起宁晓锋的手，眼睛盯着宁晓锋说道：“峰哥，你娶唐小婉我没意见，都是女人，她也挺可怜的，现在都退到这一步，我要是再不答应，就太不近人情了。何况，这几天常和徐晓蕾、中村樱子接触，发现她们情同姐妹无话不谈，感觉比亲姐妹相处的都好。她们能相处好，我们也不会给你添乱的。不过，你要是去刺杀伊藤明道我不答应，你要是一定要去，我拦不住你。不过，堂会的时候，我就是舍了我这条命，也要搏一把，看看能不能杀了伊藤明道。”赛小仙斩钉截铁道。</p>
“小仙，万万不可，你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连武器都没有，怎么去刺杀伊藤明道，不行，觉得不行。”宁晓锋连忙说道。</p>
“峰哥，既然你不同意我去刺杀，那你也不要去，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p>
“小仙，何苦呢。好，我答应你，我不去，我不去刺杀还不行吗。”</p>
“峰哥，吴大虎能临阵退缩，你有什么不能的。到时候上峰怪罪下来，你往吴大虎身上一推不就完了，有什么为难的。至于唐小婉跟你说的，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她一个未进门的黄花闺女伺候了你爹那么多年，你该给她补偿一下。哪怕让她有了一子半女，也算了她心愿了。否则，像现在这样一直缠着你，天天派人跟踪你，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让她查到些疏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得不偿失了。”</p>
“小仙，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宁晓锋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p>
……</p>
瑞昌成商行，徐晓蕾办公室。</p>
在银行那边忙了一上午，下午徐晓蕾又回到了瑞昌成商行的办公室。虽然银行那边也为她准备好了办公室，不过，只要她在银行那边，三浦友建就会想出很多理由，跟她套近乎。徐晓蕾清楚，银行成立之后，三浦友建就会回盛京。中村樱子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这帮日本人都要疯了，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敬而远之，省的不必要的麻烦。</p>
回到瑞昌成的办公室，徐晓蕾取出金桂娘上午偷偷递给自己的那张招聘启事，仔细看了又看。这个启事就是普通的招聘启事，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可吴大虎大晚上偷偷摸摸粘到公告栏，也就是宁晓锋的死信箱上，这里面定有什么猫腻。</p>
正常来说，上线向下线下达刺杀任务，下线要么是无条件执行，要么是提出急需解决的条件。虽然没有破译密码，看不出这个启事的真正含义。不过徐晓蕾能够判断出，吴大虎一定是提了什么困难，真要是无条件执行的话，绝不会冒这个险，去回复消息。</p>
离关东军为伊藤明道举办的欢迎晚宴，只有两天多的功夫，这个时候提出困难，摆明了不想执行刺杀行动。看来，这个吴大虎十有八九要临阵退缩，不想动手了。如果仅仅临阵退缩还好，真要是临阵倒戈投向日本人，复兴社那就难办了。</p>
欢迎伊藤明道大使晚宴毕竟是关东军负责安保，与之前开业庆典比起来，无论是耿直还是徐晓蕾压力都小了很多。欢迎晚宴就算出再大的事，也殃及不到中村樱子，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尽可能减小潜伏在营川的复兴社抗日组织的损失。毕竟少一分损失，就多一份力量，多一分抗战到底的资本。</p>
不过欢迎晚宴与银行开业大典不同，开业大典是由海关情报处负责安保，可以直接或间接地采取些必要手段，尽可能保护需要保护的人。而欢迎晚宴的安保完全由关东局负责，自己和耿直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时刻关注复兴社的动向，一方面保障银行开业庆典的顺利进行，另一方面也居安思危提前做些准备，防止波及到自己的同志。</p>
就在这时，金惠子敲门进屋，对徐晓蕾说道：“徐襄理，川口仁和上尉求见。”</p>
“惠子，我不是说过吗，川口仁和来了的话，就说我没空，你忘了吗？”徐晓蕾有些不满道。</p>
“徐襄理，川口上尉说了，他是代表关东军来给营川兴亚银行行长送请柬的。每张请柬都是关东军特批的，需要被邀请人签字，所以一定要见到你。”金惠子一脸无奈说道。</p>
“什么请柬，他说了吗？”</p>
“他提了一句，说是欢迎伊藤明道大使晚宴的请柬。”金惠子连忙答道。</p>
“行了，让他进来吧。一会儿你就在办公室里呆着，不要出去。还有让门外的宪兵也到门口，办公室的门也别关了。”徐晓蕾嘱咐道。</p>
“晓蕾姐，你放心，这些我表姐都交代过了。她担心你有意外，特意新派了几个宪兵，生怕你吃亏了。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你们两的，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相处的还能这么好，换成我，一定是做不到。”金惠子笑道。</p>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行了，你去把川口仁和叫进来吧。”徐晓蕾说道。</p>
金惠子离开徐晓蕾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功夫，川口仁和穿着一身军装，新高彩烈地，走了进来。按照徐晓蕾的吩咐，金惠子也跟着川口仁和进了办公室，大门也没有关，两个宪兵荷枪实弹地站在门口</p>
川口仁和见徐晓蕾坐在办公桌处，连忙走上前去，坐到徐晓蕾对面，一脸堆笑说道：“徐小姐，几日不见，简直是如隔三秋啊。”</p>
“川口上尉，实在抱歉，最近忙于银行事务，对您有些怠慢，还望见谅。”徐晓蕾不急不缓地说道。</p>
“不用抱歉，不用抱歉，你是天上的仙女，怎能让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轻易见到。”川口仁和恭维道。</p>
“川口长官谬赞了，晓蕾常人之姿，哪有川口上尉说的那么出众。不知川口上尉今日来我这里，所为何事啊？”徐晓蕾岔开话题说道。</p>
“徐小姐，不知你是否知晓，银行成立庆典当晚，关东军要在营川绅士舞厅宴请伊藤明道大使？”</p>
“这个我知道，中村长官昨晚提起此事，还让我陪她前往。只是我这个人不喜应酬，就推掉了，中村长官便让耿直陪她赴宴了。”徐晓蕾故意提起中村樱子，免得川口仁和继续纠缠。</p>
“就是简单的欢迎晚宴，不用什么应酬的，你是营川兴亚银行的新任行长，伊藤大使来营川主要目的也是为兴亚银行成立而来，这样的晚宴你怎能不出席呢。我特意向关东军请了一张请柬，欢迎徐小姐届时光临。”说着，川口仁和将请柬递给了徐晓蕾。</p>
徐晓蕾接过请柬，看了看说道：“川口上尉，看来我是一定要去了？”</p>
“当然了，要是徐晓蕾不嫌弃，当日我派专车来接你，你看如何？”川口仁和说道。</p>
“那就不必了，后天晚上我和中村长官一起过去，就不劳烦川口上尉了。”徐晓蕾一口回绝道。</p>
“徐小姐，既然中村长官和耿直一起前往，你跟他们一起多有不便，还是我来接你吧。”</p>
“没什么不便的，现在我们每日一起住在樱墅，亲密无间。晓蕾谢谢川口长官的好意了。”徐晓蕾不容分说道。</p>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后天晚上绅士舞厅见。”川口仁和不情愿地说道。</p>
“那就后天晚上见。川口上尉，我现在要去海军情报处，就不多陪川口上尉了，咱们后天见。”徐晓蕾不软不硬地下了逐客令。</p>
川口仁和听得出来徐晓蕾话中的意思，虽不情愿，也只好说道：“徐晓蕾，那我就先走了，后天见。”</p>
说着，川口仁和转身大步离开了徐晓蕾的办公室。</p>
见川口仁和离开，徐晓蕾长吁了一口气。正想中村樱子所说，现在川口仁和的眼中透出一种狂热的欲望，能够感受他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有一天控制不住这样欲望了，连中村樱子都很难制止住他。</p>
现在徐晓蕾理解的中村樱子的话，早些与耿直有个小孩就会好很多，至少川口仁和这种狂热会少了几分。</p>
……</p>
晚上，宁晓锋和赛小仙一起吃过晚饭。</p>
思前想后良久，对赛小仙说道：“小仙，我出去一趟。”</p>
“峰哥，你要去唐小婉那？”赛小仙柔声道。</p>
“我，我过去看看她。”宁晓锋支支吾吾道。</p>
“去就去吧，唐小姐虽然脾气暴躁些，不过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这么僵着总不是办法，也到了给她个说法的时候了。”</p>
“小仙，我……”</p>
“峰哥，你不要说了，我懂。为你，也为了我，还有远在上海的思盈，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不要怕我想不开，我现在想清楚了，有些事不能总悬着，该解决就要去解决。，你去吧，晚上要是不回来了，就差人过来说一声，要不，我睡不着。”赛小仙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p>
“小仙，那我，那我走了。”说着，宁晓锋穿上大衣，围上围巾，带上棉帽，在门前站了片刻，用力推开了房门，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房间。</p>
赛小仙清楚，宁晓锋已经做了决定，今天晚上他应该不会回来了。看着宁晓锋远走的身影，赛小仙终于忍不住，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