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庭侯笃定,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奴婢也查过了,这个人就好像忽然出现在西陲,没有跟脚可查,没有来处可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汪直道。
皇帝问:“据说,他有一身举世罕见的奇怪衣服,你可曾见过?”
“听别人说起过,上次在哈密多日还见冯芜拿出来清洗晾晒,珍贵的很,奴婢亲自检查过,世上没有那样的布料。”汪直闷声道,“皇爷,奴婢……”
“你不懂,天下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平静,若不是有卫央,西陲不保,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物什。但他既然出现了,又手握数十万大军,他就必然会影响天下人心,”皇帝叹道,“消灭不了他,就只能让他壮大起来,他就像一团火,必然会在这片天下燃烧成熊熊的烈火,一发而不可收拾,而朱明天下呢?太祖太宗的子孙们占据着大量的土地,文官集团与贵勋阶层把持着权力与资源,大量的民众,能不为卫央所用么。”
汪直踟蹰道:“可秦王……”
“皇室中,没有人能有人家的本事,”皇帝微笑道,“旁人,包括我,都在一碗饭里抢划分权力,人家是创造一口锅里更多的资源的。朕拜读过他们的中学教材,资源这个词,很好,非常好,故此,朕如今也爱用这个词语。你也看到了,朕这几个儿子,哪一个能有人家的本领?皇室中,野心家多得是,有能耐的少之又少,比内阁且不如,更遑论文官集团,贵勋势力。若想大明长久且更繁荣,需要的就是手握重兵,大不了如同太祖皇帝重新打一次立国之战的皇帝,朕没有那个能力,这些皇子皇孙们,你看哪一个有这样的能力?”
他摆手让汪直不要说话,似乎他要把自己的苦闷一起倒出来。
皇帝说:“朕让你最关切北庭侯的身世,你也猜到了朕的意思。但你不懂朕的急迫,更不懂大明王朝需要怎样的君王,有时候,朕真想去哈密,与卫央明说,你若愿意献上那一身世所罕见的衣服,朕当即以你为储君。”
汪直弯下腰去。
“可人家瞧不上,朕真不知百年以后,秦王该怎么和人家相处,”皇帝喟然长叹,“曹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朕本当这是一种嘲讽。朕如今明白了,司马家撺掇神器,只怕早在曹操预料中了都,孙仲谋再无能,他在位,江东鼠辈自渡江一战后,便不敢受曹操的封赏许诺,这才是孙仲谋最大的作用,曹操只怕羡慕的,是这么一个守成之君,而不是小瞧孙权,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辈看待。”
陛下,想多了。
曹操是真瞧不上孙权。
毕竟,大魏吴王别的不会,背刺盟友是妥妥儿绝代天骄。
“好了,这些话,你知道不该说,朕也就不提醒你了。”皇帝肃然道,“如今,朕为王兄安排好了辅弼之大事,也算给了忠顺王府一个交待。今日起,你只做两件事,第一,两个婚事,你要暗中主持妥当。第二,做好准备,在朕还没有倒下的两三年内,想办法刺杀卫央,务必要一击得手!”
汪直错愕的瞠目结舌。
方才还恨不得把那厮写在老朱家的族谱上,一转眼怎地要刺杀?
“不能用,则必除之。朕知道,留着这个人,天下会享受他的恩惠,朱明或许会再享国数百年,但留着这个人,朕的儿子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朕没有留着他的理由。”皇帝狠声道,“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你若刺杀不了他,朕只有做好让秦王禅让的准备,更只有杀了你,才能给西军一个交待。得手,一切都好说,没得手,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卫央说要清君侧,王兄会阻拦一下,但若第二次刺杀,尤其是朕下令的刺杀,他就不会对咱们客气了。你要做好一切准备,刺杀成功后,北庭侯封王,王兄必须与朕结为亲家,到时候,让冯芜与北庭王妃争斗去吧,一个高岚,翻不出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