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进门,片刻捧着一个托盘,将一大碗面、一大碗面汤,连同一碟子冷肉一起放在桌上,赔着笑也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老兄自去忙,”卫央见竟有拌面,心中不由欣喜,可以笃定这里是西陲商队经常往来的地方,若不然,这拌面可不会再这里被制作出来,于是拱手道,“有劳了。”
那男子笑道:“军爷喜欢就好,”而后拿出一点碎银,“村野面食,不值那多钱。”
是个勤劳致富的人家。
卫央道:“切半斤羊肉,挑瘦的来,回去路上吃。”
这话一说,那男子面色一惊。
他慌忙调头进门,卫央凝神一听,竟听那男子慌张与浑家道:“莫不是秦国公?自西安府来的,又要回西安府,你瞧那红马大枪,铁剑红袍。”
妇人好笑道:“国公何等人,怎么会到此?”
“你却不瞧,那红袍是上等的苏锦,这天下还有几个人敢用?你再瞧年纪,岂不知,西陲那些商人都说了,天下这般年纪的大将,也唯独那一位了——我瞧险险就是他。”那男子低声道,“好生伺候,是了嘛,你再洗洗手,人家西陲人最讲究干净了。”
卫央哑然失笑,原来他这么有名了?
一顿饭不及吃完,旁边出来几个老汉,统着手站在路口,东瞧一瞧,西望一望,看一下天色,看一下山色,彼此说一句“秋雨要来啊”便找个地方,蹲在一起说村里的话。
有个老汉瞧着卫央吃的爽利,笑道:“岁娃,哪里来的?”
卫央道:“打西安城来的。”
“还是个军爷,”又一个老汉笑道,“你这个是啥官位的?”
卫央道:“一个寻常小百将。”
老汉的眼光不太好,瞧不见那苏锦上的纹样,自也瞧不出衣甲之下隐隐露出的龙纹凤章,只当是寻常衣物,又见卫央态度和蔼,愿意与他们多说几句,遂蹲着挪几步,靠近一些开始吹牛皮。
一个老汉道:“山外头那个谁,年轻的时候是当过军的人,那一身就不如人家这一身。”
卫央吃饱喝足,也提着凳子,过去瞧一下,找个年纪最大的,将凳子递过去,笑道:“老人家见识了得啊。”
“不要这个,蹲惯了。”老汉摇着手,又揣手说道,“这算个啥,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那时候最远去过襄阳城,西安城那时候,咱也是常客来着……”
聊了半晌,卫央不动声色聊起地。
这一下,老汉们有话要说了。
“我听人说过,人家西陲都在分地,谁家都有地的,那才叫过上好日子,”有老汉愤愤不平,“咱们这的地,都快叫秦王……”
“胡说!”年纪最大的老汉慌忙阻拦,怒骂道,“是有人仗着秦王的势,秦王而今是太子,咋能是抢地的人哩?”
一来二去,卫央打探出基本的消息。
西安府周边,包括这半日路程之外的乡村,但凡有良田,基本上已经被有钱有势的人抢光了。
土地兼并已经是百姓司空见惯,且麻木以对的事情。
这样下去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