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画面忽然插入江城的回忆之中。</p>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p>
似乎是货仓。</p>
十多盏明晃晃的吊灯在顶部轻轻晃动。</p>
在灯光之中，有上百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有十多个容器中已经被灌入了特殊溶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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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溶液中浸泡的孩子，都拥有一模一样的脸。</p>
那是江城的脸。</p>
“嘎吱……”</p>
货仓的大门被缓缓打开。</p>
江道宗面色难看，拎着一具残破的尸体走了进来。</p>
他走到一个空的玻璃容器前，按下前方操作台上的按钮。</p>
伴随着一阵机械的齿轮转动声，这个玻璃容器缓缓打开，下方的注入溶液设备也开始闪烁灯光。</p>
江道宗将尸体丢了进去，然后径直转身离开。</p>
这个货舱里，除了江道宗这个活人，就只有十多具克隆江城的尸体而已。</p>
那么这幅记忆画面是从何而来的？</p>
这画面有些模糊，视野很扭曲，仿佛是……隔着玻璃与冰冷的溶液……</p>
这份记忆夹杂着不解、不甘、怨恨等情绪……</p>
……</p>
外面的世界，代替江城的江离已经上三年级了。</p>
这是一个绯红的夏日黄昏。</p>
放学后的他走在操场上。</p>
树影婆娑，晚风徐徐，身旁充满了孩子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很合时宜的夏季蝉鸣。</p>
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跑过来，很主动地介绍了她自己：“我叫菲法，在你对面楼的三年级九班，很高兴认识你。”</p>
“我叫江城，三年二班。”</p>
这一部分的回忆与之前一样，但又多了些片段。</p>
与菲法分别后，江离看到了自己的父亲。</p>
这个男人一如以往，表现的很温和，俊逸的容貌让他吸引了许多女家长，不凡的谈吐更是给他加了许多分。</p>
他微笑着把江离带上自家的轿车，然后驾车离去。</p>
这样的日子很平凡。</p>
但江离喜欢这种平凡，似乎他内心一直渴望这样的生活。</p>
一复一日。</p>
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p>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江道宗在校门外等他。</p>
“父亲。”江离喊道。</p>
“嗯，上车吧。”</p>
江道宗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开车门。</p>
这个冬天有些冷。</p>
江离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然后坐上轿车，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饭，并认真思考该怎么处理学校里那几个横行霸道的高年级学生。</p>
可忽然，他发现今天这辆车的路线不太对劲。</p>
“父亲，我们不回家吗？”</p>
“嗯。”</p>
江道宗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很冰冷的一个字。</p>
江离感到了冷漠。</p>
一种极为陌生的冷漠。</p>
坐在驾驶位的江道宗，表现得跟以往很不一样，脸上没有了那份温和的笑容。</p>
江离感觉很不对劲，但他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看着窗外后退的世界。</p>
失去以往记忆的他，自然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了真正的父亲，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江城。</p>
当轿车来到没有监控的郊区后，江道宗缓缓停下了车。</p>
江离问道：“父亲，我们来这里干什么？”</p>
“你的围巾没有戴好。”</p>
江道宗用十分冷漠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p>
然后不容江城拒绝，他伸出双手，抓住江离的脖子上的围巾，猛地一用力。</p>
副驾驶位上的江城当场死亡。</p>
这段记忆就此结束。</p>
……</p>
没错，从四岁之时离开游轮，到小学四年级。</p>
代替江城的江离已经快要十岁了。</p>
他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将近六年，并喊了江道宗六年的父亲。</p>
六年时间，哪怕是养条狗也应该养出感情了。</p>
他们偶尔会做一些父子间的游戏，比如去停尸房捉迷藏，去郊区乱葬岗野炊。</p>
但江道宗却仿佛对他没有丝毫情感，在克隆项目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直接杀了江离，然后返回游轮上。</p>
这几年的时间里，江道宗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克隆实验。</p>
那个庞大的货舱空间里，已经有两百多具克隆江城的尸体，年纪不一。</p>
这些克隆出来的江城并非都是正常的。</p>
事实上，他们大多存在不同程度的畸变，继承了本体的那种怪异特性。</p>
有的骨骼畸形，有的会多一只眼睛或一些肢体，还有的可能是低智或者智商过高。</p>
智商高的那些甚至可以用智多近妖来形容，有几个差一点就骗过江道宗并逃出实验室，但最后都死在了江道宗手里。</p>
他们的成长速度甚至都与正常人不同，跟江离一样，有的会在短短几周内就成长到四五岁的模样。</p>
这几年，江道宗亲手杀死了所有克隆出来的江城。</p>
有的是直接杀的，还有的是没有扛住痛苦实验，死在了某次血腥的测试中。</p>
这些克隆江城都可以算是他的孩子。</p>
可他杀得毫不犹豫。</p>
……</p>
沉船内，五号房间里。</p>
一幅幅交替错乱的记忆画面在江城脑海中闪过。</p>
血淋淋的手术刀、苍白的灯光、模糊的口罩、冷漠的眼睛……</p>
这些记忆，似乎来自每一个被克隆过的江城，支离破碎，残酷血腥，充满了痛苦与怨恨。</p>
……</p>
在杀死已经快十岁的江离后，江道宗回到游轮上，静静观察江城的反应。</p>
在另一艘货轮上，还有三个活着的江城克隆体。</p>
江道宗希望江离已经彻底死了。</p>
就算没死，江道宗也希望江离从某个克隆体江城的体内爬出来。</p>
但事与愿违。</p>
几天之后，游轮上的江城主体出现问题。</p>
他的背部又裂开了。</p>
还是熟悉的痛苦。</p>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许多，后续的四十多天都高烧不退，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差点彻底死去。</p>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p>
长期被关在这艘游轮上，与死了没什么区别。</p>
以前的江道宗夫妻，只能说是“保护过度”，想要治好孩子的疾病，所以才会把江城一直关在游轮上。</p>
现在的他们，尤其是江道宗，似乎已经把目标从“治病”转移到了“毁灭那个怪胎”上。</p>
他太固执了，不愿意妥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