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不起!”斜倚着的人象被针扎了,身子没动,头却使劲儿一摆,似有莫大愤怒,容琳礼没行完,就那么被打断,有些发怔,炕边儿坐着的一个穿橘色冬衣的丽人“嗤”的一声轻笑起来,被坐在对面椅上着墨绿裙裳的女子瞅了一眼,有些讪讪地止住了,却听炕上的人一声冷笑,“季兰,你这时候不用拿出大嫂的派头,早这么体恤就不会和妙莹三天两头不可开交了!”椅上的女子受了这抢白,面上顿时红成一片,像要辩解什么却在对上那位大娘的眼光时勇气全消,只垂了头去掩难堪,橘衣女子见此则以眼角睨了她,若有得意之色,却听炕上人毫不留情道,“妙莹,你也是个小肚鸡肠的,巴不得所有人都在你跟前出乖露丑,你这心眼……”
“娘——”,那人还要数落,却被坐在炕梢一个眉眼酷似她的年轻女子打断,“您说完了大媳妇又说二媳妇,莫不是看到有三媳妇了,就新的香、旧的臭了?”
“去一边儿去!”原本斜倚着的人——平卢节度使李守忠的发妻、名正言顺的节度使夫人常氏听到自己女儿说的话就坐正了身子,那么利索地盘膝端坐使容琳确认她的头疼只是托词,“姑奶奶你回来是客,别多嘴多舌的招人烦!”话是这么说,她看着女儿的眼神却让容琳心头一酸,直想起她归宁时的种种……常氏却无心让她追思,看着她时的眼里又是只有严厉,“三媳妇,我不是昊琛的娘,更不是你的娘!你不用有口无心地这么叫我!听着就假的慌!这些假仁假义的虚礼我也不稀罕!不过你也别觉着我什么不挑你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进了我们李家的门儿,就把你官家小姐的身份放下,该有的礼数别等着我教你!”
常氏劈头盖脸的这么一通早听呆了一个人,金桔觉着一口气憋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只在心里骂这哪来的老刁婆,既说不稀罕虚礼,何必硬要小姐来敬茶?还煞费苦心把她们姑爷拦在外头,不就是成心要难为小姐吗?她们小姐哪点儿对不住她、她摆出这么一副晚娘嘴脸?她怎么不称上二两棉花去纺一纺(访一访),她们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金桔上前,预备搀了容琳走,却见——
容琳不引人注意地吸了口气,面上又是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微微屈身行礼,“是,容琳谨尊教诲!”微微侧首,对了门边的秀儿,“茶!”
秀儿微张了嘴,在门边发愣,被炕边儿的妙莹掐了一把,才如梦方醒,“啊”了一声慌忙冲外喊道:“茶,茶哪?”有人答应着“来了、来了”,然后一通忙乱,半晌才见一个托盘递到秀儿手里,秀儿端了送到容琳面前,状似无意地以身子挡了别人的视线,以细弱蚊蚋的声音道:“烫!”容琳一愣,随即明白了,感激地一笑,没端盖碗而是整个儿去接她手里的托盘,秀儿也一愣,随即也明白,舒口气让她接了,垂首退到一旁,不看妙莹像要剜掉她一块儿肉似的眼神儿。
金桔这时也悟出刚刚儿出门沐云为什么追出来送拜毯,说兴许用得上,合着夫人这里是打算让她们小姐直接跪在磨石地上!忍着气,金桔目测了一下,把拜毯铺到炕前地上,扶着容琳跪下才放手到一旁侍立,只听有人轻嗤道,“真娇弱,这么跪一跪哪就跪坏了?还用巴巴的从家里带个铺垫来?”容琳只做未听,双手托起漆盘,笔直向前举到与眉齐高:“媳妇容琳请婆婆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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