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等了很久,眉宇间的褶皱感觉似在隐忍着什么。
淡白的娇小身影一出现,他的眉头便自动地松了开来。
冷薄的嘴唇掀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轻柔的动作,指尖泛着微微的冰凉,她浸湿了手中绸布,面无表情地拭上他的伤口。
深沉的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变得更深幽。
她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面容若往常一样冷淡,可是他分明已经看出那藏在晶眸下的担忧。
她在担忧。
这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好现象。
蓝倪一直垂着眼,目光只盯在他的伤口上,伤口很深,血红的肉几乎迸裂开来,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再哼半声,就像个没事人一般淡定。
如火的注视,她的头皮硬得发麻,不解他的沉默与嘴角扬起的弧度。
乌黑的睫毛如扇子般笼罩住眼帘,她只想掩去瞳眸中的慌乱,心思纷杂,就像雨夜飘落的细细花瓣。
耳边一直回荡着黑衣人所说的话——
“你可以呆在刖夙国,或许那里也能改变命运!”
……
那神秘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不去蒙舍国也能知道自己身世了吗?
一纸神秘的书信,让她毅然离开林间小屋。她曾经那么费尽心机要逃离殇都,只为前去蒙舍国寻找自己的诅咒之谜。
现在因为这人的一句话,她的思绪又被完全搅乱……
唉!
“为什么叹气?”声音有点嘎哑,语音里带着天然的霸气。
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地轻叹出声,细密的睫毛闪了闪,她的视线依然只专注于他的伤口。
来到他的背后,刚抬起手,纤细的手腕便被人握住,力道不重甚至带着股温柔。
“说,为什么叹气?”
他执意要得到答案,反过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也温柔地让人无力反抗。他深邃的黑眸强迫地望进她的眼底,不让她有所回避的机会。
“恩?为什么刚刚去那么久?”他的声音很醇厚,当他不带着怒意的时候,嗓音如酒般迷人。
“伤口裂开得很严重!”她蹙起眉头,试图将自己的下巴自大掌中解脱出来。
无视于背上缓缓流下的温热液体,他将脸凑近她。
微弱的烛光下,深邃的瞳孔竟然温柔地出奇,像初春淡淡凉凉的花香,又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
蓝倪只微微一抬眼,便发现自己移不开视线了。
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发酸的情愫,在两人最接近的气息之间细细波动。
时光仿佛被定住。
这样的殇烈让人不适应,他质问她时,应该是霸道凌厉而不容拒绝的,面前的他,连同那柔和如春风的眼波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发颤,惟恐一个不小心就落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你受伤了,我当然叹气。”想不出其他答案,她淡淡地抛给他一个答案。
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细嫩的下巴,然后一抹轻笑勾勒在嘴边。
她在乎他。
她在为他叹气呢。
还没有哪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个叹息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殇烈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这瞬间,连伤口似乎都不觉得疼痛了。
他主动背过身,流着班驳血迹的古铜色肌肤便展现在她眼底。
蓝倪心口一颤,悄悄舒口气的同时胸间划过一丝微微的刺痛……
刚刚其实,她并不是为他而叹气的。
但是他的表现,是否代表——他除了天生的掠夺本能,还有着一点点对她在乎?
在乎?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在乎”?
……
她身上带着诅咒……
她怕自己害了他,这样的一国之君,就算真是暴君,她又怎么能害了他……
无论如何——
今天晚上,某些荡漾在心底的波澜可能难以如表面那般平静了。
“谢谢你。”声音细细柔柔,带着无比的诚恳。
谢谢你危急时刻救了我……
身子刹时僵住,修眉陡皱。
说实话,他当时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动,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胸前,替她挡下那明晃晃的一刀。
他不想多做解释,但是——
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失控。
也没有哪有女人值得让他如此保护……
不!
他不是保护她,绝对不是!
他只是不想她就这样死了,这样一个忤逆自己的女人,他还没有好好地讨伐她呢!
嘴角扯得更开,似在自嘲。
当白软的毛蜡苔敷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时,只见他背脊上坚实的肌肉突然一动,低沉的声音穿透胸膜而来:“蓝倪,不要忘记——你的逃离,本王一定不会轻饶!”
手指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接着又若无其事地为伤口敷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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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满天。
夕阳的余辉带着几许夏日的躁热,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进屋里。
古木凤琴通身剔透,白玉香炉袅袅飘着静香。
金色阳光折射到琴上。
她的白衣晶莹灿烂,半透明的衣袖隐约露出藕色皓腕,白纱轻动,亮得耀眼。
纤细的指尖下流泻出优雅的韵律,琴声余绕空中。她的脸孔淌过淡淡的哀思,神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珠子折射着夕阳的影子,影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殇烈一身金色王袍,自夙清宫门口踏进,落霞披在他的肩头平添一份贵气。
“奴婢见过大王。”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跪下。
琴声嘎然而止,蓝倪站起身来。
“王。”蓝倪看向他,眼中多了份跟以前不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