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儒学自从孝武皇帝时期确立其地位后,直到光武皇帝中兴以后通过之后几代天子身体力行的推广才得以逐渐强盛,但是在政治黑暗的外戚和宦官时代,以儒生为主的士大夫集团无力抵抗,便只能依靠舆论来构建道德权威来进行抗争,而‘清议’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手段,随着天子诛除宦官集团,士大夫阶层取得了胜利,但是‘清议’并未消亡,由于天子保留了大批曾经投靠宦官集团的‘浊流’官僚,对于一些并未得到实际利益的人来说,这些曾经的敌人居然能继续在朝堂上窃据官位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于是‘清议’成为了攻讦这些人的利器,而太学生再次成了他们这些‘清议’党人的急先锋。
尚书台,刘宏的脸色阴沉,已经连续三天有大臣向他辞官请求回乡养老,而这些人无疑例外都是属于被‘清议’党人归入‘浊流’的寒门官僚,事实上刘宏心中清楚,过去的宦官集团中大多数人出身贫贱,提拔了大批寒门出身的官僚以和豪强对抗,现在随着宦官集团的倒台,被压制了很久的士族化高门开始了反弹。
刘宏冷笑了起来,这些士族化高门在失势的时候和士大夫阶层联手对付宦官集团,积累了不小的声望,一部分士大夫恐怕仍旧唯他们马首是瞻,如今的‘清议’看似是针对那些属于‘浊流’的官僚,但真正所指的却是他这个留用这些人的天子。
司马防很久没有看到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冰冷笑意,他心里不由一紧,对于那些‘清议’党人,他也不赞同他们的手段,作为天子心腹的他很明白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结党营私,虽然那些‘浊流’官僚或许私德有亏,但是在治理上的才能是大多数以‘清流’自居的士人比不上的。
“这些上请的辞官表章,全部驳回。”刘宏朝尚书令阴龚沉声道,接着看向那些看向自己的郎官,“继续办理你们各自的公文,朕是不会因为几句捕风捉影之语便自断肱骨忠臣。wenxuemi.com”尚书台,这个利于天子独裁的行政机构,如今便是以寒门出生的中小官僚为主,只有他们才会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因为只有他这个天子才能让他们光耀门楣,而他们也无法形成一个威胁到他的政治集团。
看着天子的面容,尚书台内出身士族大姓的几位天子近臣,如司马防,阴龚,钟繇等人知道这些‘清议’党人背后隐约的士族黑手已经触怒了天子,此时天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番话,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几人并没有犹豫,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已经是天子的心腹近臣,只有天子才能让他们为自己,为家族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只有天子才能让大汉再次强盛。
看着司马防几人只是刹那间眼神便恢复了常色,刘宏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士族化的高门虽然操控了一定的舆论,可是他们的实力和传统的豪强相比却弱了不少,要对付他们,只需要从他们立身之本的名望和依附的门生故吏下手就可以了。
“诏太傅,司徒,还有太学的博士入宫觐见。”刘宏朝身旁的侍中郎钟繇道,既然那些人想要利用舆论,那他倒要让他们知道,谁的手段更高,帝国的三万太学生到底是听他这个能给他们功名利禄的天子,还是他们。
“摆驾建章宫。”一旁服侍的宦官郭喜高声喊道,司马防等人一起随着天子离开了尚书台,当天子走后,那些办公的郎官和文吏都是露出了振奋之色,能够在帝国的行政中枢任事的他们又岂会连点眼光都没有,他们当然看得出天子是站在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一边的。
阴龚看着属下官僚脸上露出的神色,笑了起来,其实算起来,没落已久的阴氏现在除了能让人们知道曾经出了几位皇后,此外在政治和地方上也似乎没有多少影响力了。想到这里,他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也算是寒门中人吧!”
对于天子的心思,司马防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也难以明白,至少如此刻,他本以为天子召见太傅陈蕃和司徒胡广等人,是想借着这几位在士大夫阶层中威望堪为领袖的老大人来压制那些‘清议’党人,可是没想到的是天子全然没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