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最恰当的表现地,就是溪县这样的地方。
一个县城或乡镇,党委干部是当地人,政府干部是当地人,公检法也都是当地人,若是不心再有姻亲关系,那要想打破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费的心思实在太多。
遇到这种铁板一块的状况,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就是掀桌子了。但能掀桌子的强龙毕竟不多,不定还要忙着做别的事儿,掀桌子以后的成果能否得到回报,也是掀桌子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上海那样的地方,自然是值得掀桌子的,所以青帮来了又走,终究没能混成百年基业。可像是溪县这样的地方,别是区区熊科长了,换一个厅级的地区专员来,手捧乌纱帽,也不一定能成功,那又何必如此呢。
当然,外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著名的石城事件里,9名黑人学生要求进入石城中央高中就读,法庭判决允许,全国大部分人也都认为这是正确的事,偏偏州长就敢动用国民警卫队封锁学校,禁止黑人入学,法院干预了,州长又撤回国民警卫队,放任白人暴徒肆意横行,最终,艾森豪威尔不得不动用了陆军101空降师,占领石城,方才让9名学生在刺刀的保护下,完成注册程序。
在当时,美国差不多是集全国之力,动用了从总统到民间的所有力量,方才掀掉了石城的桌子,付出的成本之高,令人难以想象。仅出动军队的直接费用就高达400万美元,是同期中国外汇总储备的40倍。
但要这样的动作,真的压住了阿肯色的地头蛇,不过是笑谈罢了。秉持着当地固有的种族观念的阿肯色州州长,在其后的一些年里连选连任,每一次都是压倒性的胜利,践行权利的时间比艾森豪威尔长的多,而在此之前,阿肯色州还在坚定的反对州长三连任。
杨氏父子在西寨子乡做了三十多年的一把手,在溪县范围内,是扎根最深的地头蛇,而且,距离西寨子乡的距离越近,这份力量就越强。
能把持权力这么多年,杨家自然不可能是纯粹的善男信女。曾经的杨锐虽然怯弱,耳濡目染,其实也学到了一些,只是本人不喜,不愿意去理解罢了。
新生的杨锐,就没有那多讲究了,更不会有精神洁癖。
有洁癖的人读不得生物专业。那青蛙兔子白鼠有什么错?蠢萌蠢萌的就被笨手笨脚的学生给弄死了,运气不好的一次死不了,还要被尖叫的女生用各种随身物品不到,运气更不好的,还会被学生搞解剖,浇上化学药剂做凌迟。
做过这种事情,再理解“落后就会挨打”,会有全新的认识。
杨锐一直在尝试理解自己,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
不理解不行,他要是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那随便找一个舒服的政府机关,干些清闲的工作,买邮票什么的,养老送终都不用操心,可要想做一番实业,不管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都得充分的了解自己和社会。
霍老四就是既不了解自己,又不了解社会的典型。
杨锐既不想被人虐了,也不想放弃到手的力量。
倒霉的熊科长,正好撞到了杨锐怀里。
在他亲切的语调里,杨锐好像看到了一种“试金石”似的东西。
股级干部,差不多是县里最常遇到的干部了,比他们的职位还低的,权力的可怜,比他们职位高的,寥寥无几。
要是形容的话,熊科长这样的干部,就像是古代的皂隶,最是欺软怕硬。
杨锐眯着眼镜,更像在衡量着熊科长的软硬。
“杨,你别介意,学校的事都不是事,上面很关心,我们也很关心。大家都是为了你们能好好学习……”熊科长打着哈哈,想把此事揭过。
“水井不够用,排水的明渠也不方便,总是会影响到学习的吧。”杨锐一脸淡然的道。
熊科长张张嘴,好几秒以后才醒悟过来:尼玛,我是不是被敲诈了?
“熊科长,我这边还有事,要不然,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去拜访骆叔叔,咱们再这些事。”杨锐的威胁接踵而来,一迟疑都没有。
熊科长呆住了:这果然是敲诈啊。
齐渊更是吃惊:现在的学生,也太嚣张了吧。
杨锐头示意,转身就要继续他的表彰大会,这时候,他的袖子被拽住了。
“杨,你不用担心水井,再穷不能穷教育,是不是?我这个基建科的科长啊,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上面怎么,我就怎么做,累的半死,一决定都做不了。不过呢,我回去以后,就给局长建议,保证给咱们西堡中学特事特办,把水井批下来。”熊科长算是想明白了,他现在虽然不能确定杨锐的是真是假,可水井也不是让他现在就用手挖出来,回去等消息就行了。到时候,真的证实了“骆叔叔”的存在,或者更好的消息,骆叔叔打了电话过来,再挖也不迟啊。
齐渊急了,水井可以以后挖,罐头和钱发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他连忙道:“表叔……”
“工作时间叫我老熊也行,叫我熊科也行,别叫表叔。”熊科长瞪了他一眼,又瞥了杨锐一下,怕他回去以后乱,叔侄两人一起跑到学校里,给人听去了可不好听。
不等齐渊反应过来,杨锐呵呵一笑,道:“没关系,我以前的时候没人看,也经常和老爹出去,他办事,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虽然是亲戚,但能一起工作,也很难得,比较默契,对不对?”
熊科长怎么听怎么不对,他这种法,要让人听去了,就算不变成罪证,也够喝一壶的了,不由哀声道:“杨,我今天其实是有其他的工作的,因为你们学校的事比较重要,我特意过来一趟,你别出去了,让熊叔难做。”
“不会,我到时候一定给您解释。”杨锐一脸我为你好的模样。
熊科长真想叫一声“祖宗”。
齐渊总算不是纯傻,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