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刘院长带着杨锐来到一座花园前,道:“顾教授是第一批出去的留学生,读的是回来就到了咱们北大,孩子读三年级吧,夫人以前在县里工作,现在去了后勤上班,是咱们学校对留学生的配套政策。”
调工作是超级高难度的事情,从县里调进北京市,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80年代的中国是学历社会,天底下最难得的事情是留学,其次是考大学,这两件事办成一件,再办其他的事情就简便了。
杨锐默默地打量着花园。和北大早期的住宅类似,花园在正屋前,面积不大,但修的很漂亮,大多数老师都会选择在花园里种些观赏的花草,间种插上些葱蒜之类的蔬菜,爬墙虎之类的藤蔓是必中的,它们缠绕在篱笆上,才会让房间有私密感。
主屋是颇为普通的平房,正面墙上有双面窗户,勉强可容两人并肩的宽度,一米左右的高度,为了防止被人偷窥,玻璃上贴了薄薄的纸,可以想见,这样的房间,采光是很成问题的。
即便如此,这样的平房也是极难得的,尤其是北大校园内的平房,深受教职工的喜爱,想拿下来并不容易。
刘院长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介绍道:“顾教授的条件比较好,两家都没什么负担,双方父母要么是在事业单位,要么是在政府工作,顾也水平不错,算是康之家了。”
“条件不错,怎么反而肯让出出国名额?”杨锐狐疑。
刘院长故意板起脸来,道:“谁是让出名额了,不是你的一换二,还可谈吗?若是可谈,我就陪你进去,不可谈的话,就算了。”
杨锐连忙头:“可谈可谈。”
刘院长顿时觉得心情不错,他以前和杨锐“交锋”,没有哪一次如这般酣畅淋漓。刘院长摸着下巴直笑:“没看出来,你对这篇论文是真上心呀。”
杨锐愣了一下,笑道:“自己写的论文,不上心怎么行。我也是准备不足,之前都没有想到名额问题,否则也没有现在的麻烦……”
“永远都不可能准备充足的,做项目,不就是边做边想吗。”刘院长换了个语气,道:“要我,私营的实验室,还是不靠谱,一忙都帮不上,还要你自己跑这些事,以后有机会,你应该尽量做学校的项目,我们也好帮你话。”
学校的项目有名无利,对普通学者来是够了,对杨锐来,就不够满足。
杨锐只是头,岔开话题,问:“你一换二,这位顾教授就肯让出名额了?还是因为家庭条件不错,为啥?”
“因为条件不错,就想带老婆出去也看看呗。”刘院长撇撇嘴,道:“顾以后还有出国的机会,老婆就不一定了,而且,出国一次,不是还能买一大一两样电器?两个人就是四样,再加上每天的补贴,不少了。”
杨锐哭笑不得:“出国的机票要好几千上万块,就为了两三个电器?这不是买椟还珠嘛。”
“两大两四个电器也好几千呢。”刘院长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模样看着杨锐,道:“你是一换二,可不能少了人家补贴,否则我不好做人的。”
“您放心吧,只要能换到,我肯定不少他的,不过……我这么换了,系里和学校认可吧?”杨锐是交换,但顾教授实际上并没有名额的所有权,名额是属于系里的,所以还得系里认可才行。
刘院长无所谓的道:“系里当然认,学校也得认,你知道,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没给你名额,你现在用自己的名额换过来,还是一换二,名额不归你归谁。当然,你也低调一,不要大张旗鼓的出来,赶紧去慢慢回来,名额用掉了,大家也就不想了,你是不是。”
“只要系里认就行。”杨锐摩拳擦掌。
敲门进房,顾教授却比杨锐想象的好话的多。
虽然“教授”这个头衔经常给人一种碉碉哒的感觉,但在实践中,留学生拿到副“教授”却是不难。如果是博士毕业的话,入职一年就是副教授了……
是的,就是如此的轻松简单。
然而,博士毕业本身却很难,不本科和硕士要读几年,自然科学类的博士生读六七八年还不能毕业的大有人在,始终不能毕业被迫退休的也大有人在,最惨的是本硕博连读,在某些学校,博士不能毕业,本科文凭都悬乎,硕士学位就更危险了,属于连坐的性质。
顾教授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因为有西北大学的硕士学位,评副教授也没费什么劲——美国的西北大学是世界排名极高的名校,业内名声很好,学生很容易就能进入科研机构。
而在84年的当下,海外留学归来的硕士生已经是绝对的高学历了,博士生不是没有,但就时间来,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把博士读出来。
刘院长把杨锐介绍给了顾教授以后,几个人就围拢起来谈起了生物,三个人竟是没有一个再提名额的事。
杨锐正是做项目做到走火入魔的时候,起自己做的项目,自然头头是道。
顾教授看起来年轻,亦是在国外做了头犬,在国内自己主持过项目的人,很能与杨锐聊到一起。
刘院长研究水平不怎么样,但是会做人,左一句右一句配合着,融洽了气氛。
三个人话了一个多时,顾教授就兴奋的喊老婆:“张,炒两个菜过来,我们喝几盅。”
“别喝酒了,我晚上还得回去做实验呢。”杨锐赶紧拦住他,喝酒不要紧,昏昏沉沉的又怎么做实验,每一管试剂都是钱来着。
刘院长无奈的看了杨锐一眼,心喝了酒多好事啊,趁着气氛融洽,刘院长赶紧将杨锐的要求给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