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持人到记者,再到其他的诺贝尔奖获得者,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杨锐和米切尔森。
老实说,米切尔森问的问题,还真是大家有兴趣的问题。
杨锐是目前已知道的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了,在此之前,能于30岁以前获得诺贝尔奖的,仅劳伦斯一人。
然而,那已经是1915年的事了,距今70年之久,并没有人真的能见到年轻的劳伦斯,并且问出这样的问题。
此时,已经有媒体人,忍不住设想,70年前如果有这样一位记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那将是——多好笑的一件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
杨锐自然就更蒙圈了。
他用“你在逗我吗”的表情,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米切尔森,看到的却是兴奋到近乎狂热的男人。
“好吧,既然你问出来了,那么,我就好好的回答一番吧。”杨锐摸了摸下巴,道:“你的问题,其实是对科研人员,以及科研界的误解。许多人将科研想象成非常严肃、繁忙和低体力消耗的工作,这样想,其实是不正确的。”
米切尔森认真的听着,从记者的角度来说,他才不在乎杨锐回答什么呢,只要是回答,他就有东西来写。
杨锐则是思考着,道:“生活不仅仅是工作……科研人员一样热爱生活,我们只是像热爱生活一样的热爱工作……”
他差一点就将“生活不仅是眼前的苟且”给说出来,好在及时收住了,但仍然是顺手灌了一盆鸡汤出来,要不然怎么办呢,在诺奖的公开记者会上,用天赋异禀毒翻大家吗?
做科研自然是不用天赋异禀的,但是个人都应该明白,科研做到顶端的,一定是天赋异禀的。
然而,但凡是正式场合,都没有人这样说的。
“你的天赋不行,还是别做这个了……”
“换个行业也许更有前途……”
“你做这个是浪费前途……”
真心实意的劝慰,如果不是被当做耳边风,就是被嫉恨在心中,只等着有一天,乘七彩祥云归来,狠狠的打脸报复。
还不如一碗鸡汤灌下去,你舒服我也舒服。
反正,杨锐在国外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回到国内都会被记者们加工成鸡汤,那他还不如在国外就开熬鸡汤呢。
苦口婆心的劝说外国小朋友,然后再被外国媒体骂一圈,那不是神经病吗?
米切尔森果然被灌的很舒服,最关键的是,杨锐的话很有针对性啊,爱工作爱生活什么的,平日里说是很俗的,但是让诺贝尔奖得主说出来,那就一点都不俗气了呢。
各国的小学生们再写作文的时候,不是又多了一点名言警句了资料吗?
米切尔森很开心的道:“杨锐先生,您的话让我对科研生活多了一份认识了,不过,您是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这么年轻就获得诺贝尔奖,您有什么秘诀,或者说,您对于年轻人们的读书做研究,有什么建议呢?”
主持人已经后悔点起米切尔森了,问题的水准实在是有些低了,基本无限接近娱乐采访了。
但是,不得不说,就是这样的通俗问题,才是最吸引观众的。
下面的导播,已经在打手势,要主持人延长米切尔森的时间了。
没办法,诺奖是很重要,电视台也是要求收视率的嘛。
辛辛苦苦弄一个直播出来,若是没有观众了,难道瑞典政府和诺贝尔基金会就能高兴了?
杨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米切尔森的问题简单。
问题的水准和难易程度是没关系的。
就现在的状态,米切尔森要是敢问基因组学相关专业的内容,杨锐能用三个小时的时间让他后悔说话。
但是,这种秘诀、建议什么的就扯淡了,回答的不好,说不定就成污点了。
杨锐揉着下巴,开始回忆自己读过的那些鸡汤段子,想了想,又觉得在这样的发布会上畅谈人生太低端了,于是,他干脆在脑海中,找到了几篇古文,并背起了《劝学》: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
中国的古文都是很有腔调的,顿挫有致,优雅而朗朗上口。
一篇《劝学》,也基本能够回答许多时候,人们的讨论,例如读书有什么用,社会大学是不是比书本更有用等等。
杨锐读的很爽,翻译就傻吊了。
吊不是形容词,那是个动词。
翻译恨不得现在就解开领带,再脱下皮带,两者相连,甩上房梁,打个活结,脖颈置于其上……什么,瑞典的房子没有房梁?死都不让人自由吗?
瑞典人自然更是听的傻掉了。
他们听的出来,杨锐似乎是朗诵了一篇古诗还是什么的,但是,听翻译坑坑巴巴的译文就知道——完全听不懂来着。
信雅达之类的在口译的时候就甭要求了,可就是想听明白具体的内容,翻译也得有个差不多的答案才行。
奈何古文本身的信息量就大,再翻译成英语,那就更不用说了。
杨锐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背了几百字的劝学,手一抄,就在椅子上靠了起来。翻译像是被考试了似的,一边翻译一边擦汗,结结巴巴的像是被200斤的孩子踹坏了肺。
“我应该向你学习。”坐在旁边的奥地利人捂住话筒,轻声赞美杨锐,且道:“我们奥利地也有很优美的诗歌和寓言,这是使用它们的好时候。”
奥地利人刚才被追问了好几个问题,略显尴尬,此时却是分外的后悔。
杨锐嘿嘿的笑两声,道:“只是希望别耽搁太多的功夫。”
台下的导播已经是极为后悔了,他都不用看后台数据就知道,收视率一定是唰唰的往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