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p>
这群老爷子，虽然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国子监教书育人，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但一个个眼睛雪亮。</p>
一看就知道，魏征这老东西，就是故意过来找王智元的啊。</p>
所以，一个个笑而不语，抱着膀在旁边看戏，一边看戏，还一边好奇。</p>
这魏老黑到底是遇到什么难题，竟然值得专门找智元兄请教？</p>
这可得好好听听！</p>
于是，听完题之后，下意识地一琢磨，就入坑了！</p>
瞧着一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一个个抓耳挠腮，在那里苦思冥想的小模样，魏征忍不住嘴角上翘，内心舒适。</p>
“啊，这——大家不要急，不要慌，慢慢想，我相信，凭着各位在数术一道上的造诣，一定可以把这个小问题轻松拿下，尤其是智元兄哈……”</p>
正在那里努力推算的王智元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竟然又被这个狗贼装到了！</p>
王智元神色淡然地放下手中的算筹。</p>
“真是少见多怪，区区衍生之术而已——大概也就只能为难一下魏秘书监你这样的水平了……”</p>
啊，竟然这就算出来了！</p>
李世民和魏征不由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p>
这个题，他们是知道的，就连袁天罡和李淳风都有些挠头，这王智元竟然这么快就解出来了？</p>
真不愧是国子监算术第一人！</p>
周围的大佬，也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有人解出来就好，不然大家岂不是很尴尬。</p>
“哦，愿闻其详——”</p>
魏征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至于这老家伙话里夹枪带棒，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早已经免疫，丝毫不感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回去看王子安那张诧异的嘴脸。</p>
却见王智元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p>
“不过是小儿之学罢了，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学问，但是用来考察学生倒是挺适用——所以，我准备勉强卖你个面子，留作年终考察的题目——”</p>
说完，老爷子动作潇洒地挥了挥衣袖，冲李世民告了个罪，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了。</p>
走了——</p>
李世民和魏征不由傻眼，其余老爷子也面面相觑。</p>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位高冷牛气的王教习？</p>
王智元一走，大家也不由纷纷起身。</p>
“哎哟——陛下，老臣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恕罪，恕罪……”</p>
“老臣也是，老臣也是……”</p>
“……”</p>
顷刻间，星流云散。</p>
望着转眼一空的办公室，李世民和魏征不由目瞪口呆。</p>
谁跟我说，这都是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的？</p>
这一个比一个的滑溜。</p>
“陛下来的真是太巧了，老臣正准备明日早朝把此书献给陛下过目——”</p>
其他人能走，但孔颖达不能走啊，他是这里的老大啊。</p>
为了化解尴尬，孔颖达急中生智，岔开话题。</p>
著书立说，这是大事。</p>
李世民把心思从刚才的事上收回来，翻着手中的杂志，心中若有所思。</p>
“此书集合了各家之学，作者都是一时之选，当世大家，可谓读书人的一场盛事——孔爱卿，我看着，你们这好像是分期的，是准备陆续推出？”</p>
孔颖达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子安小友对我等寄予厚望，老臣等虽然才识有限，但愿意竭尽心智，共襄盛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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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安？</p>
李世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王子安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至今让他印象深刻的论断。</p>
知识垄断是根源，宗族观念是温床，知识垄断的局面一日不破除，世家门阀的影响便一日不可断绝。</p>
这个臭小子！</p>
嘴里对朝政满口的嫌弃，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出手了吗？</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这个旗号喊的太好了啊！</p>
这杆大旗之下，谁敢唱反调？</p>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由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p>
“说的好——传朕旨意，几位爱卿著述有功，所有人官升一级，赐珍珠一斛，细绢百匹，通令嘉奖——”</p>
封赏竟然如此之厚！</p>
孔颖达闻言，不由微微一怔，当即赶紧施礼谢恩。</p>
待孔颖达行过礼后，李世民微笑着站起身来。</p>
“此乃读书人的盛事，朕一定会鼎力支持——到时候，朕定会亲自号召天下各路大儒，跟各爱卿一起共襄盛事——”</p>
说到这里，李世民语气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若有深意地道。</p>
“倒是，朕希望能时时秉持初心，牢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编书用稿，不拘于门派之见……”</p>
说完，李世民一脸勉励地拍了拍孔颖达的肩膀，拎着一本杂志，带着魏征，施施然地走了。</p>
陛下心情好像忽然变得很愉快？</p>
这是对这本杂志很满意？</p>
孔颖达顿时心情大好，乐滋滋地回家了。</p>
回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p>
出了国子监大门，坐在马车上的李世民，忽然举着手中的杂志，若有所思地问道。</p>
“玄成，你说，若是朕号召天下各家鸿儒共同投稿，会有人响应吗？”</p>
魏征沉吟了半晌，有些不忍心打击李世民的兴头，迟疑道。</p>
“或许会有吧，但不好说——”</p>
那些世家大儒的脾性他还能不清楚？</p>
拿出来四处宣扬的，左右不过是些点缀太平的诗词歌赋罢了，真正的文章经义，治国理家之学，一家比一家藏得严实。</p>
甚至，就连家族子弟内部，也不是谁都能学到真东西，更何况外人？</p>
一瞧魏征这神情语气，李世民就猜到了答案，不由意兴阑珊。</p>
莫非子安只是想拉这些人跟那些世家抗衡？</p>
李世民越想心中越是烦乱，刚才的好心情一点不剩。</p>
忽然间，他对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句。</p>
“调头，去长安侯府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