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澄出去后李潜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与约定好的时间大约还差一个时辰左右。这时候动手肯定会惊动突厥人。他们二百多人深陷数万突厥人的包围中,结果可想而知。不过万幸的是开始起雾了,肉眼可见的距离与刚才相比已缩短了不少。若能拖延半个时辰等雾再浓一些,到那时再动手突厥人肯定一时半会搞不清楚状况,那就有利多了。</p>
李潜从门帘的缝隙中悄悄向外观察。贺兰澄已经到了唐俭身前,拱手道:“卑职见过唐鸿胪。”</p>
唐俭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他醉眼迷离地打量着贺兰澄,不悦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小小的旅率竟敢顶撞安副使?太没规矩了。”</p>
贺兰澄一听唐俭这样说就知道安修仁肯定在背后给他上眼药了,心里不禁愤怒。不过,他官卑职小,若冲唐俭发火肯定会惹唐俭生气,于是他压下火气道:“唐鸿胪,此事请容卑职详禀。”</p>
唐俭挥挥手,“不用说了。快向安副使道歉。”</p>
贺兰澄看到唐俭根本不听他解释,硬要他向安修仁道歉,心里更加火大,于是他转头望了一眼曹丘。希望曹丘能为他说两句话。</p>
曹丘会意,对唐俭道:“唐鸿胪,您喝醉了。我先扶您进去休息一会。贺兰旅率,你就赶紧向安副使道个歉,天色不早,道了歉赶紧请安副使去休息吧。”</p>
唐俭听了曹丘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刚要点头,安修仁不干了,冷声道:“道歉就算完了?曹丘,你算哪根葱?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p>
曹丘撇了撇嘴,“是鄙人多嘴。鄙人收回刚才的话。贺兰旅率你不用给安副使道歉。”</p>
众人听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p>
安修仁立刻大怒,“曹丘,这里用不着你多嘴。”</p>
曹丘连连点头,“是,是。是鄙人多嘴。不过,曹某还有一句话要说。曹某到地哪里得罪安副使了,曹某不过是希望您和贺兰旅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为什么要把火冲曹某撒?您是不是看曹某不顺眼?”</p>
“没错。本副使就看你不顺眼。”</p>
曹丘依然不恼,笑嘻嘻地道:“您能告诉曹某,为什么看曹某不顺眼吗?”</p>
安修仁鄙夷地道:“你算什么东西?安某看你顺眼还需要理由吗?”</p>
曹丘依旧笑嘻嘻地道:“是,是。安副使是堂堂国公,大将军。曹某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您看曹某不顺眼根本不需要理由。不过,话又说回来,您乃堂堂国公,大人有大量何必跟鄙人一般见识?这岂不有失您大将军的身份?”</p>
曹丘越是满不在乎安修仁的羞辱,安修仁脸上越没面子。此事传出去,别人笑话的肯定不是曹丘而是他。安修仁的一张胖脸立刻红的跟猪肝似的。他指着曹丘喝道:“曹丘,你好大的胆子!”</p>
曹丘不以为然地道:“鄙人的胆子一向不小。不过,安副使您指着鄙人的时候得千万注意点,别让人误会您指的是唐鸿胪。唐鸿胪,您说是不是?”</p>
唐俭点点头,“安副使,曹丘是唐某的侍从,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告诉唐某就是,何必如此大动肝火?”</p>
安修仁能不把曹丘放在眼里,也能不把贺兰澄放在眼里,但他绝对不敢把唐俭也不放在眼里。不仅是因为唐俭的官职比他高爵位比他高,更因为唐俭是李世民的亲信,而他不过是个投靠李世民的胡人。他得罪了唐俭就等于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说不定哪天唐俭在李世民面前给他上点眼药就够他受的。所以安修仁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朝唐俭拱手道:“安某一时气愤,冲撞了鸿胪,还望鸿胪见谅。”</p>
唐俭摆摆手,道:“此事就算了。曹丘刚才说的不错。咱们是大唐的使团,代表的是大唐的颜面,别让人看了笑话。天色不早了,贺兰旅率,你给安副使道个歉,安副使大人有大量,不会难为你。安副使,贺兰旅率道了歉你也赶紧歇息吧,明日可汗还要与你我谈和谈一事。”</p>
安修仁听到唐俭如此安排,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他再次压住心火,道:“唐鸿胪,贺兰旅率道不道歉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蓄意破坏和谈。”</p>
唐俭一愣,“蓄意破坏和谈?贺兰旅率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贺兰澄是唐俭的护卫,不过唐俭知道贺兰澄其实是玄甲军的一员。玄甲军乃是李世民的嫡系武装,别说是旅率,就是普通一卒也是李世民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的前程远大的很,就是唐俭也得给贺兰澄几分面子。所以唐俭并未因为安修仁说贺兰澄蓄意破坏和谈便先入为主的如此认定。</p>
贺兰澄拱手道:“唐鸿胪容禀。此事是这样的……”贺兰澄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唐俭听了暗自诧异。这是曹丘在他耳边低声道:“李大总管派人来了。”</p>
唐俭立刻全都明白了,道:“安副使,贺兰旅率不让这些人进去搜查,你因此说他是蓄意破坏和谈,是不是?”</p>
安修仁点点头,“他们阻挠搜查以至引发冲突,若不加惩戒,定然会让可汗以为我等没有和谈的诚意。唐鸿胪,你我是奉旨来和谈的,若因贺兰澄的执意妄为使和谈功亏一篑岂不可惜?”</p>
唐俭点点头,“唔,安副使,你说的不错。不过,安副使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他们,”唐俭指着可敦的护卫,“深更半夜来我大唐使节的营地搜查,可是奉了可汗之命?即便是奉了可汗之命,他们可曾询问过唐某?当初可汗曾答应过唐某,使团营地一切有唐某做主,其他人不得擅闯。他们未经唐某允许便执意要搜查,岂非不把唐某放在眼里?唐某乃大唐使节,不把唐某放在眼里岂非是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他们这种行为不是破坏和谈是什么?”</p>
安修仁被唐俭一通言辞说的满脸通红。那位四十多岁的护卫首领也脸色难看无言以对。他们这次来唐使营地乃是奉了可敦之命,可若他如此对唐俭说,那么矛盾的焦点将再次转移,成为可敦与颉利可汗之间的矛盾。颉利现在是铁了心要求和(纵然他想拖延时间等到草长马肥之际东山再起也得先求了和才行),若他知道可敦要破坏和谈,肯定会跟可敦翻脸,而且颉利也肯定不会饶过这事的当事人。身为此事的当事人,这个护卫首领也不想自己受夹板气。所以他心生退意,对唐俭拱手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唐鸿胪您大人有大量,切莫往心里去。”</p>
唐俭也不想节外生枝,见状道:“是误会就好。唐某还以为真有人想蓄意破坏和谈呢。幸好此事还没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依唐某看,既然是误会此事就这么算了。你们离开,唐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p>
见唐俭让了一步,那护卫首领赶紧借势下坡,拱手道:“多谢唐鸿胪。咱们走。”</p>
那些可敦的护卫听到命令赶紧垂头丧气灰溜溜撤回去。他们忙活了半天,结果却一无所获,而且被人狠狠羞辱了一番,还差点让人扣上破坏和谈的罪名。这怎能不让人憋屈?</p>
等可敦的护卫全都走干净了,唐俭道:“安副使,你是住在这里呢,还是回你自己的营帐去?”</p>
安修仁见唐俭已对自己起了隔阂,留下来也是自找没趣,于是打了个哈哈,笑道:“忙活了这么久安某的确累了。安某不是不想留下。只是安某有个毛病离开睡惯了的被褥就睡不着。唉,这毛病安某怎么改也改不掉。时间不早,安某告辞了。唐鸿胪,早些歇息。”</p>
“安副使请便,恕唐某不能远送。”</p>
等安修仁带着护卫离开,唐俭低声问曹丘道:“来的人在哪?”</p>
曹丘赶紧带着唐俭来到李潜所在的帐篷。</p>
李潜冲唐俭拱手道:“下官李潜见过唐鸿胪。”</p>
唐俭见来的是李潜吃了一惊,“李郎中,怎么是你?李大总管若有何吩咐随便派个人来就行,唐某何德何能敢劳动郎中的大驾?”</p>
李潜笑了笑,道:“兹事体大,李大总管派别人不放心。再者,李某在李大总管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别人来李某也不放心。”</p>
唐俭诧异,“究竟是什么事竟然劳动郎中的大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