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万金,六条命。
这个数额裴先生听过之后有些踌躇。终于还是露出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个价格有点无法接受,叨扰先生了,这桌酒菜算我的。”
“不必。”一剑青说了句后随手一挥,青绿色的屏障已经褪下,裴先生很识趣的起身,离开。
跟着他的部下有些纳闷。一剑青很有名,所以他出手的价格也基本不是什么秘密。六条命,一百二十万,请一剑青出手差不多就该是这个价,他没有多报,也没有少报。这一点裴先生应当很清楚,甚至事先就想得到。可是现在,对于一个应当是在意料之中的价格,他却要嫌贵?
部下心中疑惑着,却没有多嘴发问,他跟在裴先生身后走了一圈,却没有回竹楼,而是在这边又寻了个热闹的位置坐下。
部下陪在他身侧,看出裴先生的心思不在这眼前的热闹。他的目光从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过后,所正对的,不正是快字一号房?
“裴先生?”部下实在不明所以,忍不住要请教一下。
裴先生微微笑了笑,却是用专音入密的方式对他解释了一下。
“他太痛快了。”裴先生传音说道。
“哦?”
“我们的目标,不在杀人,只是想借他的手探一探那伙人的深浅。但是一剑青出手从来不留活口。试探这种事他不会做六人之中取其一这种事他也不做。因为麻烦,因为这摆明了是留五个后患。这些情况都是一剑青行事极力会避免的。他杀人如此有名却还一直活着,有一点很重要有理由找他复仇的人,都会被他一并杀掉。”
“这样一个行事仔细考虑后果的人,出手可以不问究竟,却不会不了解一下目标的来历和身份。可他刚刚却连问都不问一下就报价接单,我敢断定,他这趟本就是冲那六人来的,有没有我们这单买卖,他都会出手,所以我们只要在这里静观其变就是了。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罢了。”
“原来如此。”部下听后顿时恍然,再不多话,一脸佩服地站在一旁静候起来。
夜越来越深,快活林里的欢闹是彻夜不歇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到了后半夜,林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再加上今天来的人本就要少一些,此时愈发显得空荡荡的,连赌档都空出了好几张赌台,裴先生的视线前,也不再有那么多人晃来晃去了。
一剑青却始终未动,来时坐在哪里,此时就还在哪里。甚至连桌上的酒菜都保持着原样,到底吃没吃,动没动,谁也瞧不出来。
而他带来的压抑气氛此时也已被消化,但他身遭一圈终究还是无人敢靠上前。
铁头从林里钻出,几步后便已来到裴先生身旁。
“二十八人,黎明之前都可以就位。”
“很好。”裴先生点了点头,一直在旁边候着的部下上来往他的茶碗里续了些热水。
铁头依着裴先生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快字一号房,看到了那边独坐不动的一剑青。
“在等一剑青出手?”他问道。
“是。”裴先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在这里也已经枯坐了许久,但他的神态看起来却依然很轻松。一剑青的目光有时会从草笠下翻起,恰与他对上,他也没有刻意避开。
不过他也没有料到,这一坐,竟然比他想得还要久些。整整一夜,一剑青都未动。直至天空开始泛白,再欢腾的客人到这时间终于也想到该歇了。随着一点一点天亮,人群各自散去,快活林开始熄去一些灯火,空气中弥漫起晨露的潮气,这时的一剑青突然有了动作,他抬起一只手,朝忙碌一夜却依旧很精神的跑堂挥了挥。
“客官有什么吩咐?”跑堂快步上来问道。
“给我来一碗白粥。”一剑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