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燕如此有诚意,楚云自然要说几句好听的话。
毕竟这次曹军兵力有限,有诸多地方可能需要指望黑山军,若是不能与张燕通力合作,还真有栽跟头的可能。
楚云从没与鲜卑人交过手,按照马超提供的讯息,胡人虽然好勇斗狠,但并不难对付。
可直觉告诉楚云,轲比能与马超以往交手的那些羌氐首领绝对不同,否则,曹洪就不会败。
有曹洪这个前车之鉴在那摆着,也容不得楚云大意轻敌。
——
一日后。
上谷郡,居庸县以东。
“呼……呼……呼——”
曹洪牵着坐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拖着早就如灌铅般的双腿,吃力地行进着。
此时的曹洪,早已不复往日的神气。
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却无暇整理,左肩上的盔甲破碎不堪,肩头上还插着一支箭,伤口尽管经过简单的包扎却还是隐隐有鲜血在向外流淌——难以想象这副狼狈相居然会出现在曹洪的身上。
尽管四肢疲惫至极,曹洪却没有骑马,因为坐骑已经带着他连续跑了十几个时辰,如今比他本人还要累得多,若是再跑,非得把这跟了他几年的坐骑累死不可。
“将军,看不到追兵的踪影了,咱们……咱们可能暂时安全了!”
随行的亲信情况比曹洪还要糟糕,虽然身上幸运地没有伤口,但他负责搬运曹洪的兵器、必要的食物和水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所谓“远道无轻债”,走得远了,这些本不算太沉重的东西,现在让这可怜的亲信觉得是寸步难行。
仿佛恍然回过神的曹洪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用浑浊的眼神,看着身后跟自己如逃难灾民般狼狈的残兵败将们。
他一时语塞,眼中竟有老泪险些当场横流。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哭,这种众人心思大多濒临崩溃的时候,他这个主帅若是先哭出来,人心就彻底散了。
“咱们现在大概还剩下多少人?”
口干舌燥的曹洪从亲信手上抢过水袋,“咕咚咕咚”地连续喝了一整袋水,才啧嘴问道。
“看样子,还有五、六千吧……”
“呵……呵呵呵……五、六千……”
自嘲的笑意令曹洪先是轻笑,然后是放声狂笑。
只是这笑声中,满是悲怆。
出征时,十万将士英姿勃发,大有挥剑决浮云之势,可现在呢?
十万大军,十不存一,自己如过街老鼠般,被敌人追得除了逃还是逃,好不容易现在能喘口气,却是前路迷茫。
曹洪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六神无主,就连接下来该怎么做,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主意了。
不信邪的他最初的计划是,诈退并寻找回头反戈一击的机会,结果就是残酷的现实连续给他上了一课又一课。
每次都是还没等他组织好像样的反攻,将士们就被追击而来的鲜卑骑兵射成筛子,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冲锋,本来还勉强能维持阵型逃跑的部队,逐渐失控,最终沦落到这步田地。
如果向西一路逃跑,曹洪大概率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他出征时带了十万将士,现在自己却把这点家底给败了个干净,他就这么回去,还有什么颜面在邺城待下去?
“传我命令,全军进居庸城,暂时休整!”
曹洪终于还是下了这个与“明智”完全不沾边的决定。
“将军,不妥啊!居庸不过是小城,当初咱们若是守渔阳,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咱们兵力不足,若是据守居庸,恐怕……”
换做平时,亲信当然不敢直言反驳曹洪的观点,但近来曹洪屡屡吃瘪,军中的威望大不如前,大伙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亲信为了保命,自然也就直言不讳了。
“恐怕什么?你怯战惧死不成?!”
曹洪说着,就从亲信腰间把本属于自己的宝剑拔出剑鞘,然后将剑锋抵在亲信的脖子上。
这亲信到底是跟随曹洪多年之人,即使是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背叛曹洪的意思,见曹洪动怒,他只好解释道:“将军,我并非怕死,只是不想将军走错一步棋,招致满盘皆输啊!”
实际上,曹洪现在跟满盘皆输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还苟延残喘留着一条性命罢了。
看着终究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亲信,曹洪没有忍心下手,只是冷哼一声,将剑鞘重新安插回自己的腰间,又收剑入鞘,冷声道:“这次就算了,如有下次,按动摇军心之罪,军法从事!”
亲信嘴上称“是”,心里却不以为意,暗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威风呢,万一那些鲜卑人真追上来,咱们谁先一步见阎王爷还不一定呢!”
人心就是如此,你强大的时候,万众拜服,人人敬仰。
一旦你落拓了,就是墙倒众人推,千夫所指了。
——
又过了一日,楚云军终于追赶上了曹洪军与鲜卑人的步伐。
楚云下令安营扎寨,通过哨骑的打探,终于搞清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各军所处的位置。
现在的曹洪正率领五千残部屯驻于居庸,轲比能则是率众对居庸围而不攻,大概是知道居庸城内的存粮极少,就算他不攻城,曹洪也撑不了几天。
但是楚云与黑山军的兵力加在一起有七万之众,曹洪的兵力虽然不足为据,但得知楚云大军已经抵近居庸并在城南三十里外扎营的轲比能,非但没有见好就收的撤兵之意,反而率军针尖对麦芒般地在城南十里处扎营。
通常来讲,行军者腹背受敌是大忌,轲比能这种做法,相当于主动将自己置身险地。
如此狂妄的举动,就像是同时把曹洪跟楚云都当做不堪一击的对手一样。
“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将军!这个轲比能不过是胜了曹洪将军,就把我们曹军都当成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了!”
“这是侮辱!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将军!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替将军斩下轲比能的首级!为将军泡酒!”
楚云自己还没多说什么,帅帐之内,他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已经一个个坐不住了。
就连张燕也忍不住道:“将军,这轲比能确实太放肆了,末将也愿去试试他轲比能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如此轻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