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粉色酴醾,灿若云霞,让人眼前为之一亮。桃花纷飞,漫天花雨,甜美的气息扑鼻沁肺,明钰如同坠入梦幻,为之沉醉,竟连中年男子什么时候退了出去也不知道。
明钰向前走了几步,但见桃林掩映处,黑漆案几旁,一张原木躺椅上,一人斜躺着,白衣如雪,墨发如绸,双臂自然垂在身侧,意态闲懒,优雅至极。近前几步,只见那人神情安静如水,苍颜羽睫,朱砂流华,桃花飞落,轻沾于眉睫、唇上,旖旎浓烈,却愈发显得他的超尘脱俗。
桃花人面,似一幅干净唯美的图画,明钰的魂为之夺,不由地屏住呼吸。然而,这样唯美的气氛却因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而破碎,听得一声冷哼,明钰转目,却见一青衣童子正怒视自己,垂髻秀颜,可爱模样再深刻不过。
对那青衣童子微微一笑,暗叹:原来如此。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因为明钰而受困京城的云世子啊,明钰的对头,他的童子能给好脸色看么?!
听得响动,闭目休憩的云墨悠然地睁开眼眸,展目一看,见明钰站在不远处,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明相来了。”冰玉般的声音犹带着一丝慵懒,听得人心里不由地一酥。
“云世子。”明钰笑意款款地大步走过去,在他的示意下,大方地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对小童欲杀人的目光恍如不见。
“小童先下去。”云墨悠然地坐直身子,身上的桃花纷纷而落,犹有几朵残留在白衣上,点缀出一分艳色。
“公子!他可是——”小童急的一跺脚,戒备地盯了明钰一眼,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桌上一套桃木制作的杯具,古朴新奇,云墨给明钰倒了一小杯清纯澄澈的液体,一股香甜立时飘散开来,沁人肺腑:“这是新酿的桃花酒,试一下。”
又是酒?明钰惊讶,她还以为是茶呢,他这般神仙似的人物,怎地不爱茶却嗜酒呢。
想起上次醉酒失态,明钰不由笑着婉拒:“因身体尚未复原,不宜饮酒,还望云世子见谅。”只能以此为借口,毕竟说明钰丞相不能饮酒谁也不会相信。
云墨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不以为意。执起酒杯,自斟自酌,怡然自得。
“叫我云墨。”他忽然道,明钰讶然,定定看着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笑意若水,如画的眉目间,安静宁然,全无他意,只仿佛,本该如此。似是受了蛊惑,明钰不由地心中一动,脱口道:“你也别叫我明相,叫我阿钰吧。”
话才出口,便觉不妥。明钰丞相与云世子,何等敏感的关系,何以能如此亲密!失策!失策!
“阿钰。”冰玉般的嗓音轻唤道,如若魔魅,那殷红的朱砂痣于漆黑的眉目间,衬着苍白的容色于桃花靡丽的背景中,别样的殊丽动人,明钰不由地心神荡漾,几乎不能自持。
慌忙地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收敛心神,暗自心惊:直觉得此人是妖孽中的妖孽,身上具有一股自骨子里散发出的魅惑,比之紫瞳更甚。
低头自怀里摸出写好的计划书递给他,道:“那个筹款事宜具体细节我们来商量下吧。”
云墨接过,笑道:“也好。”低头仔细地看了一遍,抬头笑看她:“阿钰果然多奇思妙想,如此新奇的点子倒是前所未闻。大概已经了解,至于细节处,我自会安排。”笑瞥了眼她空了的杯子,便悠然地又给她满上。
明钰方才无意中饮下那一杯,但觉得齿颊留香,一股暖意直达腹内,缓缓扩散,直达百骸,竟说不出的舒适畅意。又觉那酒劲温和,便放心地又饮一杯。
温厚绵长如同冬日里围着炭火般幸福,让她不自主地想起前世里的亲人,怀念那般亲情的温暖,那香甜的味道却又奇妙如同她的爱恋,那种爱恋一个人的甜蜜,如稠胶着,无端地生出别样的**之感。明钰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去,渐渐地感觉有些飘然,脸上上尽是迷离的幸福之色。
云墨笑凝着她,看了眼酒中之物,漫声笑道:“此酒名曰‘**’,饮之一二让人不禁忆起曾经的幸福温暖,然而,多饮之四五,却勾出人心底潜藏的伤痛悲愁。无论悲喜,皆是**。”
明钰此时已饮了六杯,神情已由方才的欢喜幸福渐渐染上忧伤哀戚,一种莫名的悲伤如潮水般胀满胸臆,堵上喉咙,十分地难受。她恍惚地盯着空了的杯子,情不自禁地喃喃:“黯然**者,唯别而已矣……”谁曾想,蓦然回首,却已是永别。前世,遥不可及。
一滴清亮坠入杯中,明钰蓦然一惊,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带着淡淡的茶香与药味,她抬起迷离的眼,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如黑夜般纯粹的黑,如谜如雾,却似能包容世间万物,一如她的悲伤。
“阿钰。”他轻轻一叹,双手充满怜惜地扶在她脸上,若抚慰孩童般温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