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君名义上虽是有六位妾侍,但她们却并无名分。
按照族规上所说,在正妻生下第一个子女之前,妾侍都不可被升作‘姨太太’。即使被擢升,也须得等到给老爷生个一儿半女之后。到了那时,姨太太才享有与正妻同辈的资格,否则正妻是不会与姨太太以姐妹相称、而要以主婢相处的。
这潘姑娘怕是沾了那潘姨太的光,心道老太太不理事,尤夫人又与其他姨太太和平共处,平日里也不曾太过严苛,便放肆了起来。然而她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她是连名分也不曾有过的‘姑娘’。
秦漫熟读族规,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便真正的如潘姑娘所说,用身份压人了。但若不是潘姑娘自己先失了言,秦漫也无法找着她的错处继而给她下马威。
尤姑娘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不怒自威的少夫人,却是不曾想到这位原以为年纪不大不懂世事的少夫人竟有如此厉害的一面。这么久以来,并无人刻意提及她们的身份,连她也记不得自己还是个名分未定的‘姑娘’了。如今少夫人抓着了潘姑娘的错处,却是个致命伤。
尤家男人最是恨恶女人们相互争斗,族规有言:“凡女斗,一人错,二人三人并罚。”潘姑娘来少夫人房里闹闹也便罢了,少夫人是不敢将此事告诉少爷的,否则少夫人自己也会受到牵连。然而少夫人若不提潘姑娘吵闹一事,只抓住潘姑娘的错言不放,那就并非‘女斗’,而是潘姑娘‘逾矩’了。
若少夫人将潘姑娘的失言之语告诉少爷,那么少爷必定会告诉老爷,到时……恐怕潘姑娘会被送去祠堂领罚。潘姑娘受罚不打紧,怕只怕老爷为了正家风,连她们这些个姑娘也一并罚了。
她进得房时见潘姑娘明显占了上风,心下还在暗自好笑。不过此时,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这里除了少夫人与其婢女月成,便是她与潘姑娘了。尤姑娘又转头看了看门口,见尤苦和另两个静宁院的下人在院中打扫,心道这般近的距离,门又是大敞,她们当是听见屋里的话了。
有如此多的人作证,即便是想赖账,也是势单力薄,无法成功。
尤姑娘心念一转,便起身至潘姑娘面前,拉着她一齐跪下了:“贱婢代潘姑娘请罪,请少夫人掌嘴。”她们是婢,少夫人是主,自然是可以罚她们的,不过少夫人当不可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儿来。
潘姑娘也是想到了这些利害关系,虽然心里极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低头认错:“贱婢一时失言,请少夫人处置罢。”
秦漫轻轻一笑,这尤姑娘……倒有几分城府。其实她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尤子君前脚刚走,她不能先生出什么事来。既然尤姑娘已经给了台阶下,那么她也就却之不恭了。
秦漫于是起身走至两人面前,一边伸手去扶,一边道:“两位姑娘快请起。”等到两人站了起来,她才又说:“我原也是不想生事的,只要两位姑娘与我和睦相处,我自是不会将此事上告夫君。”
她故意将‘夫君’二字咬得很重,而后满意的看见潘姑娘与尤姑娘同时一怔。她正是要提醒她们,目前‘夫君’这个称呼,是只有她才能对尤子君使用的。
“多谢少夫人。”尤姑娘福了福,谢道。
潘姑娘也只得跟着福下去:“谢过少夫人。”
“还是坐下说话吧。”秦漫便转身去了正座坐下了,她是想起了之前潘姑娘那句话,笃定潘姑娘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简单闹一闹。还有尤姑娘,也刚巧便在尤子君离府后来了,两人必定是有什么信儿要给她透露一二。
潘姑娘与尤姑娘对视一眼,便依言就座。
“潘姑娘,适才你说那话儿,似乎是在暗示于我夫君此次远行,还有什么特殊人物随行?”秦漫见潘姑娘的气势弱了下去,便也就不再与她客气了。
尤姑娘闻言看了潘姑娘一眼,先前进房门那会儿,她漏听了潘姑娘前边的话。她心道潘姑娘动作却是快,言语不过三句便将此事给抖了出来。性急之人难成大事,她低下头浅笑饮茶。
潘姑娘一听少夫人问这话,便冷哼了一声:“不就是那个贱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