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贲现在的情形可真不是一个狼狈了得。
满面通红,身上已经湿透了,却不是被水,而是被汗浸透的。他一瘸一拐的挪进门,往炕上一坐,就只剩下呼哧呼哧喘气的份了。
“笨哥哥,你怎么啦?”宝柿站起来单脚跳了两下,焦急的扑到跟前,已经泫然欲涕了。
手刚触到他的痛脚,洛贲立即大叫一声,反射性的往后一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别乱动!”小良子从后院过来,见此情形,也吃了一惊,“笨哥哥,你受伤了?这得去请大夫!”
“我去!”小草匆忙站了起来,“大夫在哪儿?”
“不用了!”洛贲从焦渴得都快冒烟的嗓子眼里好歹挤出几个字,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水……”
小草连忙从桌上的大泥壶里倒了一大碗白水,递上前来。
洛贲接过咕嘟咕嘟一气灌下,“还要!”连喝了三碗,他才慢慢的喘过气来。
此时,小良子已经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绞了帕子,递给他擦汗,洛贲拿凉帕子敷了敷脸,等热度稍退,这才从牙缝里恨恨的甩出句话来,“真他妈的倒霉!”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草问道,“你怎么受的伤?”
洛贲没好气的道,“真是好人做不得,祸害遗千年!”他拍着炕忿忿的道,“我要是再滥发善心,帮那混小子,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等他骂够了,气顺了,大伙儿这才得知事情始末。
洛贲这些天一直在咸阳渡口扛货当力夫,前几天新来了个外地的小伙子,洛贲见他长得人模狗样,举止谈吐不俗,不象是干惯这些粗活的,好似一时落魄才过来做苦力,便存了份结交之心,对他另眼相待。那小伙子却极傲气,除了干活,根本不屑于和他们多说一句话。简直视众人如草芥,这就明显的脱离群众了嘛!你不跟群众打成一片,就必将被群众打成一片一片。
没两下,大伙儿明显的都表现出对他的敌意,抬些大件东西的时候没人愿意和他一组。此时洛贲的滥好心又发作了,主动跟他搭档,趁机也想劝劝他。谁知那小子根本不领情,说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幸亏洛贲肚量大,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计较。
渡口也有渡口的规矩,实行的是日薪制,每日一早开始扛货,到晚便凭记下的签子数领钱,按劳取酬,绝无拖欠。可比农民工待遇好多了!
但每逢初一十五,管事的都要在每人的工钱里扣下一文来,以作酒资。昨日恰逢初一,结帐时照例又要扣钱,轮到那小子时,他却死活不肯,大论什么公平不公平,净讲些没人听不懂的大道理,还号召大家一起**,却压根没人搭理他,大伙儿都跟看猴戏似的看他一人在那儿争得脸红脖子粗。
洛贲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他拉了下来,自己拿钱替他补上了这一文钱的抽水,本想就此息事宁人,可那家伙居然又把洛贲给教训了一顿,骂他“奴颜婢膝、助纣为虐”什么的,惹得旁观者又把洛贲给取笑了一番,“有见拿钱买吃买喝买乐子的,就没见你这样拿钱买骂的!”
洛贲郁闷得直挠墙,暗下决心,我要再帮你这小子就不姓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