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跟母亲来这套,也不怕丫头们见了笑话。快好好给母亲说说,今日到底怎样?”
大太太一把拍落二儿子扭股糖似的缠绕自己胳膊上的手臂,看他的眼神远没有刚才看大儿子时那样慈爱温柔,疼爱中却分明带着些许严厉。
“母亲偏心,要是大哥在跟前你才不会对他这么凶,谦儿不服。”
荣少谦分明是说笑,却偏偏扁起嘴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大太太见状不由哭笑不得地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你呀!我的儿,快同母亲说说,那连家小姐的人品相貌如何?”
“相貌嘛倒也罢了,大家小姐锦衣玉食的都还凑合吧,人品孩儿可看不出来,但就凭她要做我荣家的大少奶奶,她还差远了。”
荣少谦听他母亲问起连家小姐,便以为她说的是日间见过的连霓裳,不由不以为意地蹙了蹙眉,这么一个浮躁蛮横的草包大小姐,有什么本事来掌管起他荣府这么大的家业呢?
想起她,不由又想起了后来见到的那个女子,明明生得眉眼柔顺,妩媚得端庄可人,偏偏那双眼睛却时时流露出坚毅隐忍的流光。回头真该叫他们好好去打听打听,连府现下是否有哪房亲戚正暂住在府上。
大太太见他回答地干脆轻巧,不由点头一笑。
“倒也是,庶出的种再怎么好也越不过正房去。”
“那母亲为何不为大哥像连家的两位正房小姐说媒呢?”
看着荣少谦不解的眼神,大太太不由不耐地挥了挥手。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连家四位小姐的八字都送过来给大师合过了,只有这位三小姐和你大哥有缘,也罢,正房小姐多数自傲,你大哥那样的倔脾气,又是那样的身子骨,还是找个听话好驯服点的好。给他娶亲,不就是想找个人好好伺候他吗?你瞧瞧眼下他房里,鸡飞狗跳像什么样子!”
荣少谦听母亲的语气中似乎对大哥多有责备,便也不便再多言,听到鸡飞狗跳四个字,便知一定又是大哥房里那两位准姨娘在作怪了,当下也忘记了告诉他母亲那连霓裳更加是个颐指气使的主,性子与听话这两个字相去甚远。
原来这大户人家皆讲究个排场规矩,荣家自然也不例外。
每位小爷的房中除了看门掌灯的嬷嬷和跟着进出的小厮,还有不少跟前伺候的丫鬟。
当然这些丫鬟中并不是每个都能端茶递水伺候少爷们饮食起居的,也有一些只是打扫打扫庭院看看屋子罢了。
而那些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无论相貌还是性子都绝对是最出挑的,她们几乎包办了少爷从一早睁开眼到夜里入睡期间所有的事情,有时夜里还有暖床这一工作,因此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贴身伺候,而这样的大丫鬟,也就是这位少爷日后的准姨娘。
荣老太爷当年在世时曾立下规矩,因怕子孙后代贪恋美色而耽误了正途,因此所有荣家的爷们在娶妻成家之前不许纳妾,因此如今这三位小爷房中虽然也都有房里人,却并没有一个是过了明公正道的。
夜间严嬷嬷进来回话向大太太细细说了那连家三小姐如何如何的花容月貌端庄沉稳,大太太因心里已经有了先前荣少谦打的底,也便不曾十分放在心上。
想着那连府一心巴结荣家,必定塞给了严嬷嬷不少好处,她为她家小姐多多美言也是必然的。
好,既然你们家上赶着要把好好的姑娘嫁过来守活寡,就别怪我损阴德了。荣家的家业只能是我谦儿的,真正的好女儿,莫说别人家里,便是我,也舍不得给了那痨病鬼。
对着镜子细细卸妆,荣大太太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竟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抹狠毒之色。
镜中的容颜虽然已经错过了女人最好的韶光,却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想当年她堂堂郡主至尊,只因一朝偶回顾便就此恋上了他,纡尊降贵委身与他,却换来了这一世人的空闺寂寞。
老爷,六年了,你还不回来,难道那贱人真就如此拴得住你的心,让你舍得下这一家一口祖宗基业,就陪着她在温柔乡里醉死了去?我就不信,眼看那孽种就要娶妻成亲,你还能不回来!
大太太在一堆丫头婆子的伺候下妥当睡下,长房中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而这安静的夜色中却也有着不安分的小儿女。
长房后面的丫鬟房中,铃兰正收拾床铺准备就寝,这屋子是她和另外一个专门贴身伺候大太太的大丫鬟玉凤同住,今日玉凤在太太房里值夜,便只剩她一人在房里。
笃——笃笃,笃笃——笃
有规律的叩窗声轻轻想起,她怏怏无神的脸上立刻浮现起一抹甜蜜的神采。
“死人,你还知道过来,今日在太太面前倒会摆爷的谱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