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几时的事儿,快,快走!”
“大爷别急,人是救下来了,也看了大夫,人没事儿,就是她老是哭,又说什么自己是个没名分的一辈子叫人瞧不起就算了,不能让孩子跟着她受这不是人的罪,哭得大伙儿都心里头都害怕。但……但您现在只怕走不开吧,听说大少奶奶病着呢?”
荣少楼见那小厮面有难色,也知道他底下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再怎么说青鸾也不过是个外室,若他因为宠她连家里的老婆和她肚里的孩子都不管了,那他成什么人了?只怕背地里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罢了罢了,先把今儿个晚上过去再说。
再三嘱咐了那小厮回去跟莲儿和奶娘说好好照顾青鸾,快则三天慢则十天,他一定想办法把她们接进府来便是。
那小厮答应着去了,荣少楼在原地踯躅再三还是回了头,既下定了决心要接青鸾进来,连馨宁那关还是要过的,他可不能让人笑话他没有祖宗家法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纳妾么,本来就该是正房大奶奶主动为爷们操办的事才对,大家大族都求个香火兴旺,如今他膝下尤虚,惠如又掉了个孩子,眼看着外头一个俏生生的好姑娘,还有了荣家的血脉,她能装看不见?
不管她心里头乐不乐意,他只管回去哄着她,多说几句好话便是,她就算不喜欢青鸾,但为了博个贤良的善名,只怕也没别的路走。若她实在不依,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荣少楼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当即叫人去柴房好生看管着云书,连馨宁一向待她如同自己的妹子,只怕也舍不得见她太受罪吧?
思来想去荣少楼觉着再没有不让青鸾进门的理儿,荣少楼这才带着笑跨进了自家院门,心里畅快得差点哼起了小曲儿。
进了屋却见厅里空无一人,莫非连馨宁醒了,都瞧她去了?
很好,今晚便同她说了,倒不用让青鸾再多等一天。
打定了主意进门,果然见众人都在,连荣少鸿和罗佩儿都来了,荣少鸿和少谦兄弟俩在屏风外头坐着,女眷们都在里头,大家的脸上都不大好看。
荣少鸿见老大进来,一个箭步抢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节哀,莫太伤心伤了身子,只怕这个孩子是来讨债的,以后等嫂子身体好了,自然还会有孩子。”
荣少楼被他说得一怔,这才想起方才连馨宁流了不少血的事情,怎么,孩子竟就这么没了?
云姨娘原在里头陪着连馨宁说话,见荣少楼回来了也不知他们究竟要如何了局,如今孩子没了,只怕这媳妇儿心里该恨上这个不成器的大少爷了吧。
斟酌着看了连馨宁一眼,没想到她面上倒也平和,只淡淡道:“今儿个劳动大伙儿馨宁实在过意不去,原是我自己不小心。天也晚了大伙儿都回去歇着吧,烦劳大爷送送,馨宁就躲懒了。”
荣少楼在屏风外头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又兴头起来,早知道她不敢认真同他生气,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在娘家本来就不受待见,若当真惹恼了他休了她出去,还能靠什么过活?更别说世人的指指点点,光嘲笑的口水就能把她给淹死。
想到这一层,荣少楼心中平白又多了几分胜券,忙将众人一一送到门口,一心想着回头如何跟连馨宁谈判才好。
荣少谦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着荣少楼的神色,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几乎都握烂了,指甲深深掐进掌肉中,这样才生生忍住了他想狠狠揍那人一拳的冲动。
明明娶了她为什么不怜惜?既不怜惜她,那也不必如此糟践她,他一向温文厚道的一个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妻子竟然这样绝情。
临走忍不住再三悄悄朝里头看去,隔着屏风并看不真切,只能看出她正倚着床头靠着,眼睛也不知在看着何处。
丝竹和玉凤也被赶了出去,荣少楼只说有他伺候奶奶就够了,叫她们也去歇着,二人无法,一面又担心云书的安危,只得先退了出去,悄悄到前头角门上去寻那几个常跟着荣少楼进出的小厮,盼着使点银子能先把云书弄出来。
荣少楼慢慢地转到里间,见连馨宁闭着眼歪着不说话,便自顾自笑嘻嘻地朝床边一坐蹭到了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搂住。
“今儿个是我疯魔了,多喝了几杯听了外人的歪话就委屈了奶奶,少楼在这里给你作揖,求奶奶原谅,别往心里头去。”
连馨宁低着头听着他的话,明明温存如水,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那时他也是向她赔礼,为了新婚之夜冷落她,叫她别往心里去。
如今,他还是那么脉脉含情地笑着,蜜里调油地说着同一番话,为何却叫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冷到了骨子里。
“馨宁可以不往心里去,馨宁伺候得不好,爷打得骂得,馨宁自领了去,可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爷要亲手送她上路?那是爷的亲骨肉啊!大夫说,是个成了型的闺女,长得很秀气,手指细细长长的,很像你。”
泪水无声滑落脸庞,砸在荣少楼的手背上,但他不曾察觉,只是怀中妻子轻轻地仿佛怕吵醒什么人似的说着话的样子,令他浑身上下毛骨悚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