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冉冉正色道:“我也喜欢荷花,不过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那女子正是名满徽城的名妓,岚璇书寓的头牌,岚卿小姐。她年轻美貌精通诗词歌赋,不是寻常歌妓粉头,对追求者极少假以颜色。一向自视清高的岚卿,唯独去年见了宋家六少爷,倾慕他凤神俊秀的外貌,更折服于他诗词兼擅的才情,今日六少爷提议出游赏荷,便立即应允。听孟冉冉单单挑出这句,分明是讽刺她出身娼门,不如荷花洁身自爱,即刻涨红了脸儿,秋眸隐有泪光闪烁。
宋云晟见她无礼,但也无法挑剔回击,忽见孟冉冉腰间的怀表,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起锚回城。”并伸手轻拍美人香肩,似有安慰之意。
岚卿点头,含泪笑道:“小小口舌之争,我怎会放心上。”转身招呼丫鬟扶她回舱。
宋云晟在入舱门前,扭头朝孟冉冉冷冷一瞥,像是在责怪她唐突佳人,孟冉冉扬脸重重哼了一声,也吩咐村妇掉转竹筏。
索绰罗佳惠这几天坐立不安,原本宋云庭中举,该是衣锦还乡才对,怎么放榜过了一月,还不见回来。只写了两封信托宋云贤转交给索绰罗大人,信中只说京城许多同年同乡拉住他赴宴拜会,兵部今年又增添许多规矩,暂时不得回乡等,孟冉冉只得安慰她。但佳惠说,这几日多西珲常来家中拜访,常常借故久留,只为见她一面,
佳惠苦恼的说:“天天来堵着门,我躲都没处躲,冉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其实多西珲长得虽然不像宋云庭那样文武兼备(文秀书生的脸蛋,健身教练的身材),但也不算难看,只是一对桃花眼眼角斜飞,像唱戏的小生。孟冉冉道:“你不喜欢他,就让你阿玛拿拐杖打出去不救完了。”
“人家拿你当姐姐,你拿我来取笑。哼!”佳惠挥起蕉叶美人团扇,假意打她,又道:“你真不知道吗?多西珲的父亲是苏泰是两淮巡盐御史,他的后台听说是当今天子的三阿哥弘时,且不说苏泰的姐姐嫁的是两江总督查弼纳,正是我父亲的上司的上司的。”
“好啦,好啦,我已经明白啦,总之你爹的五品同知还是个副职,压根就没有实权。”孟冉冉觉得佳惠似乎过虑了,不过是男生追女生的事儿,和他爹,他姑,他姑父,有什么相干?
佳惠莫名的看着她,觉得孟冉冉的想法太过天真,自古婚嫁由父母做主,特别是他们满族贵胄的格格,没有一个不是嫁给官宦之家,谋算政治联姻的。宋家虽说家财万贯,但始终没有政治背景,可以说还属上流社会鄙视的商贾之流。他阿玛之所以默许她和宋云庭交往,也是因为宋云庭弃商从武,开始走武举这条仕途。但她们若想要婚嫁,还横贯着一座满汉不能通婚的大山,幸而宋云庭已经中举,又成了皇家侍卫,届时阿玛上奏朝廷,请求联姻也不是难事。可多西珲如今摆出的架势,像是非她不娶,让阿玛也很为难,他的家族权势赫赫,如果当真起来,结果未可知——
孟冉冉听了佳惠的想法,也开始觉得这个年代的婚姻真是很复杂,连带着恋爱也复杂,这些政治婚姻不是她能弄明白的,只好说:“不喜欢就不理他就是了。时间长了,他自讨没趣就自觉放弃喽。”
肖锐端一盆西瓜进来,请客人佳惠小姐先用。
佳惠这人生性豁达,说难听点就是直肠子,肚里存不住事儿,见好吃的就把刚此的烦恼给忘了。左右开工,吃得不亦乐乎。
肖锐也是渐知她的脾气,取笑道:“您是官府大小姐,怎么吃相和我们店里的雷胖子一样。”他说的是掌厨的一位大师傅,人胖又爱吃,吃起来总把汤汁儿滴落胸前衣襟,从没见他穿过一件胸口干净的衣服。
“哼,你敢笑我?”佳惠恶作剧般故意吃的更猛,说:“唉,你们不知道,在家里我额娘和奶妈天天盯着我,什么笑不露齿,行不露履也就罢了,吃饭也不尽着吃,说闺秀要吃饭雅相,数着米粒吃起来才好看。真是快烦死我了,只有在你们这里,我才能随意些嘛。”
“那你上次在醉太白也不是大吃大喝的,小心宋家人见了,被你这个大肚媳妇吓到。”
“才不会呢——”佳惠忽然想到一事,说:“上回你做的水果刨冰,云晟哥哥也叫厨子学着做了,宋三哥就放在店里卖,听说卖的很好呢。”
孟冉冉和肖锐对视一眼,心中都觉不悦:虽然只有醉太白才有冰窖,但抄袭自家的菜式总是让人不爽,何况连声招呼都不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