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岸边林子里透过灯光,有马车辘辘经过的声音,原来岸边是条繁忙的大路,有夜行的商队经过。孟冉冉急忙将跳板伸出去,想够到岸边石滩上,可惜跳板不够长,她们搁浅的地方离岸边还有数十米距离。孟冉冉站在船头甲板,正要不顾一切的抱着孩子跳下船,幸亏麻老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叫道:“肖家的,你疯了吗?这底下淤泥有多深你知道吗?”
此刻,后面有船接近,一人提着灯笼大喊:“是谁?!哪家妇人?快住手!”他们的漕船很快接近了麻老六的航船。
“你们是谁?这是要投河自尽吗?”那位壮年大汉在船靠近时,一下子跳到航船甲板上。看这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又是深夜里,不免让人怀疑。
麻老六连忙摇手:“这位大哥,我可不是坏人——”然后将情况向他解释清楚。
“阿成!怎么回事啊?”未等麻老六说完,另一人在后面远远喊来,原来是一支长长的漕运船队,见头不见尾地连绵驶来。
后面船上的那人向后头的船队,连连挥起手中灯笼,指挥所有船只都抛锚停下。然后,他从连接船只首尾的跳板上过来,对中年大汉询问道:“阿成,这妇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船会堵住后头漕船,我们要赶不上明天水门关隘开闸了!”
中年大汉回道:“她们的船搁浅了,看来这里河道不深,我们也只能等明天涨潮时再走啦!”
另一人点点头,道:“没办法了,官府只会伸手向我们收钱,也不派人清清河道底下的淤泥。”
中年大汉道:“我去回禀少爷,今晚在此过夜。”
然后两人一同离去。
孟冉冉见船只暂时无法航行,自己一时冲动想下船走旱路,也太过冒失了。心中焦急无奈,只好抱着牛牛埋头哭泣,却未曾留心那人手中的灯笼,浓墨隶书地写这个“宋”字。
宋云晟在船舱里听了伙计的报告,点点头,吩咐所有船只靠岸,加派人手夜间巡视漕船。自己取过湘妃竹萧,走上甲板,明月之下,河水涟漪,清风徐来,疏影曼妙。一管洞箫缥缈远方,回荡夜空,有如天籁之音,在峻岭流水般的韵律间歇处,隐隐听闻女子哭泣声,几次转调,都被这哭声打断。
心烦意乱的宋云晟只好手执竹萧,慢慢从跳板上踱步过来查看。只见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在船头抽泣,蛋青滚月白素边的衣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这位大嫂,为何在此哭泣?”
宋云晟连问两声,孟冉冉终于抬眼看他。
“啊,是你!”孟冉冉惊叫一声,吓得怀中牛牛猛地抽搐一下,小小鼻翼翕张,咧嘴哑哭几声,又昏睡过去。
“孩子病了?”宋云晟惊讶之下,注意到孩子哭声不正常,迈步过来。
“是天花,可是一直不破浆。”孟冉冉把孩子的病情告诉他。
宋云晟从她怀中抱过孩子,他解开包袱被褥,审视了一遍,探指给孩子把脉。
少时,他脸色凝重地说:“是不是大夫给他吃过沙参、黄芪之类,也许还有朱砂——”
孟冉冉急忙取出老郎中开的药方给他过目,她从不知道宋云晟还精通岐黄医道,见他能说对药方中的几味中药,不由多出几分希望来。
宋云晟看过药方,皱眉道:“这些药并没用错,只是用的火候时辰不对,天花是先天热毒,发病初起要提升发展,待花儿破浆之后,五内俱虚,才能用这些药小泻小补,使得余毒散。黄芪朱砂都有收敛的功效,毒没散就收敛,怪不得孩子这样昏沉安静。”
不懂药理的孟冉冉热切看着他,期待着他能拿出一个救命的法子。岂不料,宋云晟道:“病情发展到这样,恐怕扁鹊再世也无能为力了。”孟冉冉一阵眩晕,几欲晕倒。
“哎,你,你——”宋云晟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孟冉冉虚弱地说:“求你救救我儿子——”
宋云晟咬牙略一沉吟,毅然道:“我有一个法子,不过是个偏方,你要是能遵循我的嘱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div>